緊隨在崔柯身後的黃斌斌見到眼前的這一幕,不禁發出了“啊呀”的驚詫聲。
廖友全的魂魄溢位了他的身體。
他在痛苦地無聲嘶吼。
魂魄漂浮於廖友全頭頂上空,最先是四散的灰黑色氣體,慢慢凝實為一個略帶委屈、茫然無措的男孩。
空洞的眼眸,微向下垂的嘴角,似有嗚咽聲從他剛顯形的脖頸中發出。
而後男孩的脖頸被擰斷了,是一場乾脆利落的謀殺。男孩的頭成了沒有線的風箏,毫無方向的漂浮著。
失去了頭顱的脖頸,溢位一絲絲的黑氣,有什麼東西正從那完整的橫切面誕生。
它在努力張口,鼓動兩腮,掙扎著從脖頸處湧現。費盡全力的動作像是要努力找回突然斷裂失去的身體。
“那是什麼?”
呂三的眼睛盯著像開裂的傷口的痕跡。
崔柯的手心在冒汗,她按住狂跳的心,暗自告訴自己,這些都是記憶而已。堅定本心,記憶便無法傷害他們。
“那是它的嘴,它在笑。”崔柯冷靜地說道。
他們眼睜睜看著眼前斷裂的脖頸,再造了一個全新的頭顱。
黃斌斌已經認出來了。這一個全新的頭顱是誰。
他用像是在做夢的語氣說:“這是老頭嗎?是廖應崇。”前頭還有些猶疑的語氣,再一次重複卻成了肯定。他直呼了那個怪頭的名字。
魂體形成了,粗笨碩大的頭部,瘦弱、矮小的身軀。這個魂體像極了一根極不相稱的火柴頭,頭重身體輕。
原先男孩的頭部,還茫然無措地漂浮在半空,他似乎是意識到了有什麼足以毀滅他的危險在靠近。但他卻仍躊躇在原地,不知道該怎麼辦好。
想了許久,或是什麼也沒想。他看見了那個最令他膽戰心驚、噩夢連連的頭,長在了他自己瘦弱的身軀上。張嘴,抽動鼻子,微閉雙眼。他在哭泣,卻發不出聲音、流不出眼淚。
剛成型的腦袋,目露兇光,它像是聽見了男孩的哭聲。
它扭動還不夠熟悉的四肢,一把抓住了面前的,正在嚎啕大哭的男孩,立刻送進嘴裡大嚼起來。
鋒利的牙齒穿透了男孩的頭部,像是咬碎一顆硬糖,四濺的碎粒彈出了它的口腔。
碎粒打中了黃斌斌的頭部,力道不大,卻讓黃斌斌弓腰彎背,雙手抱緊自己的腹部,乾嘔起來。
“嘔……這是怎麼回事?!”
伴隨它奮力地咀嚼,鮮美的汁水噴灑到了半空。這時,男孩就剩下一張微向下垂的嘴角,還未被吞嚼。
兩片嘴唇間的空隙,露出了兩排不停上下磕動的牙齒,顯示了他殘存的恐懼。
“廖友全確實是空魂人,他原本的魂體已經被眼前的魂體吞噬了。”
崔柯給出了黃斌斌問題的答案。
“這……這怎麼可能?一個人怎麼會有兩個魂體,一具身軀怎麼承載兩個魂體。這是不可能發生的事!尤其那另一個,還是廖應崇。”黃斌斌反駁道。
“那不是廖應崇。那還是廖友全。”
崔柯微閉雙眼,繼續往下說:“暴力會遺傳。廖友全自記事起,長年生活在廖應崇德暴力之下,不知不覺間廖應崇的暴力精神便活在了廖友全的腦子裡。”
她撥出一口氣,“廖友全長大獨立後,有能力擺脫廖應崇的暴力。”崔柯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腦子,“他做到了讓廖應崇全面退出他的生活,卻沒法讓廖應崇離開他的腦子。”
崔柯放下手,手指敲擊腿側面板。
“廖應崇一直在他的腦子裡,挑剔、指責、羞辱他。所以他才會總將他人的言語行為解釋成對他的看低、侮辱。直到今天,他腦子裡的‘廖應崇’在此刻,要徹底地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