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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解題1

慧清不接她的茶,“天后懿旨,與我無關。”

蘇令瑜淡笑一下,不著痕跡地把送茶的手收了回來。不喝拉倒,這黑糖和紅棗還不便宜呢。

她一如既往,在還需要尊重的人面前把自己的輕蔑隱藏得很好,然而慧清還是從她的言行舉止中捕捉到了一些什麼——一些旁人如果也能感覺到,一定會覺得不舒服的東西。說來也是蘇令瑜大意,她近些日子過得太痛快了,人驟然之間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權位,縱然還不到極致,卻也難免會張狂得過了頭。她已是相當沉得住氣的那類人,但比之最初的謹小慎微,還是有所不及。而慧清又實在是太敏銳。

輕蔑也好,傲慢也罷,都並不能夠刺痛慧清。但僅憑這些隱晦,就足夠讓他不喜歡蘇令瑜,更何況他今日到來,本就可以說是找蘇令瑜不痛快的。

“你還記得你的職份嗎。”

慧清雙唇微動,幾乎有些沒頭沒尾地冒出了這樣一句話。蘇令瑜眼睛微眯一瞬,嗅到某些不安全的氣息,她很快淡然自若地作出回應:“效忠天后娘娘。”

“僅僅是效忠天后娘娘?”慧清想要冷笑。他原本已設想了一番說辭,蘇令瑜這連番查案折騰出的大動作弄得交城人心惶惶,不僅衙門疲兵乏馬,百姓生活也多少受到影響,如果蘇令瑜此時對他說自己的職份是要協理地方監察官員扶助百姓,那麼慧清此時有一千句話能拿來駁斥她。

可是,他沒有想到,蘇令瑜居然無恥到如此坦誠。——是,無恥。在慧清看來,一心效忠天后是一件相當無恥的事情,哪怕包括他在內的每一個白鶴寺僧人都在這麼做。

而蘇令瑜已經真的笑了起來,十分的儒雅、謙和,但偏偏慧清能從中品嚐出譏諷的味道。“大師,”她笑道:“能效忠天后娘娘已是不錯了,人,不能太不識好歹。”

她這話說得很是狡猾。乍聽來像自嘲,可落到有心人耳中,她嘲笑的就絕對不是她自己了。慧清一時有些語塞,冷冷瞧了她一眼,道:“食君之祿,忠君之事,你是大唐的命官,不是天后的私臣,百姓才是你為官最該看重的東西。”

蘇令瑜這下笑得更燦爛了,燦爛得讓慧清開始不快。她笑了一會兒,才問:“那麼大師覺得,我現在應該出門,扶老太太過大街,幫對門娘子把衣服搓了,再給村頭老翁掏掏耳朵,這就叫好好當官了是嗎?”

如果說方才她還有幾分禮敬的意思,此刻話中的陰陽怪氣卻是藏也不藏了。慧清自是好涵養,但他從小到大也從沒被人這樣覿面羞辱過,當即還是不禁漲紅了脖頸和耳根。蘇令瑜也並不給他回答的隙機,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道:“大師既然出了家,只管修好佛緣就是。”

言下之意:別狗拿耗子多管閒事。

慧清顯然是聽明白了,因而臉色更加不好。

實際上,即便蘇令瑜給了他時間,他也駁不出什麼來。雖然他看不慣蘇令瑜的行徑,卻也不得不承認,蘇令瑜所作所為縱然不算對,卻也說不上錯。百年之木,頂天立地,如果枝椏也要事無鉅細地探尋樹根所需的土壤,豈不亂套了嗎?

只是話雖如此,蘇令瑜的理直氣壯卻多少令他不快,這短暫的會面到底是不歡而散了。俟他走後,蘇令瑜卻愣了愣,她不清楚自己剛才是在幹什麼。

雖然不喜歡這和尚,但他畢竟是白鶴寺的人,這身份今後多少有點用。她一路到今日,容忍過的人為數不少,哪裡就忍不了一個自以為是的出家人?哪怕沒什麼顧忌,此時此地也是大可不必。

如果從對方身上找不到確切的理由,成因就只能是在自己身上了。蘇令瑜端著黑糖茶,在微涼的秋風裡站了一會兒,回過神來又覺得自己莫名其妙,冷笑一聲作罷。

只是最後這一口糖水雞蛋她也是沒吃下去,所以劉寶傷吃了三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