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剛欲趁著難得的平靜,繼續我的“印錢”大業時,我的奶奶,卻將我手裡的百元大鈔要了回去。“你去一邊休息吧,我來弄吧。”
我點了點頭,雖然內心極不情願,但還是乖巧的依言坐回到了原位。
繼續偽裝出一副,頹廢的樣子。
同時,小心翼翼地觀察著,每一個大人的表情。
因為所有人的臉上,都是陰雲密佈的。所以,我就一定得好好表現才行,絕對不能被別人抓到,任何可以拿我出氣的藉口!
或許是剛剛得到了一番宣洩的緣故,眾人悲傷的情緒,都得到了些許的緩和。
十二姥爺,開始從容地安排起,接下來給我爸爸治喪工作的任務分工。
因為爸爸死的時候,才三十二歲。
就算是,誰都會有死的那一天。
但誰都想不到,我那個平時像頭壯牛般的爸爸,會在那一天死掉。
那樣平平無奇的一天,在他最好的年華里,突然的“橫死”。
家裡人自然是不會有任何準備的。
措手不及中,許多工作難免就會做的十分潦草。
最主要的是,通常應該主要負責治喪工作的,死者的兒子,才剛滿七週歲而已。
是的,我已經七歲了。
可在前來弔唁的親戚們的心中和口中,對我的印象,卻還停留在六歲時的樣子。
多年以後,大家在聊到我幼年喪父這件事情時,還會感慨道:“哎,天涯他爸死的時候,他才六歲啊!”
包括那個我認為是最愛我的爺爺,也是這麼說的。
這個世界,好像就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到底是幾歲了。
後來,我終於明白,他們不過是要藉著我“幼年喪父”這件事情,發表一番感慨而已。
至於感慨內容的真實性,沒人會去真的在意。
當初,我因為那“十一塊七毛”錢,而被揍的傷痕累累時,圍觀並感慨著:“小孩子是不會說謊的”那些鄰居們。
和現在這些感慨我“六歲喪父”的親戚們,本質上,其實是同一撥人。
但作為死者的長子加獨子的我,卻不會因為年齡的問題,就可以逃避本該屬於我的一些責任。
除了戴重孝、守靈、捧骨灰盒、抱靈牌、扛靈幡引路,等等這些基本的外。還有沐浴瞑目、摔老盆,等等一些需要在出殯前後,由我來具體操作的事。
在十二姥爺有條不紊的安排中,我看到大家均是頻頻點頭。
只有我依舊是目光呆滯,神情索然。
即便我只是在偽裝著難過,可聽著那些與喪事有關的新鮮詞彙,不斷地擠進我的耳朵裡時,我竟然真的就陷入到了一種迷茫之中。
當時的我,生平第一次試著去理解,“死”這個字,到底是什麼意思。
平日裡,就算是過年也不會見上一面的諸多弔唁者,讓我不再滿足於,“死了”,就是“沒了”的粗淺解釋。
可我想破了頭,也沒有找出一個,能比”沒了”,更為準確的表達。
我的爸爸,他就是“沒了”!
沒了,就是說,他再也不會回來了……
心念及此,我的眼淚,情不自禁地流了下來。
恰好此時,我的十二姥爺正在給我安排一項和沐浴瞑目有關的任務。
當然,他是對著我的奶奶說的:“明天,我去給他擦身子。天涯要做的,只是拿酒精,給喜國分別擦擦兩個眼皮,就算是給他瞑目了。”
當我的奶奶,回頭準備將這個任務轉交給我時,恰好就看見了,我剛剛滴落的眼淚。
“你怎麼哭了呢,大孫子?”
現在想想,她的問題其實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