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楊行秋處理著一些雞毛蒜皮的同時。
建康宮內,司馬曜身著袞服,緩緩步入金鑾殿。
晉屬水德,龍袍便以純白為底,用金線繡著十二章紋,栩栩如生。
他頭戴一頂古樸而莊重的冕旒,冕上垂掛著一串串精緻的玉珠,隨著步伐輕輕搖曳,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音。
冕旒遮蔽了他的面龐,卻掩不住那雙深邃明亮的眼眸。
這位少年天子面容俊朗,眉宇間透露出一股不凡的氣度。步伐穩健,讓人不由自主地心生敬畏。
今天是冬至,除了祭拜天地之外。
對於皇帝來說最重要的是,接受百官拜賀,萬國來朝。
當然,不管是緩步殿中的司馬曜,還是在大殿外侍候的大長秋王溫心裡都清楚。
萬國來朝是不太可能了。
八王之亂後,龐大的內遷部族,已經對朝廷刀兵相見。
距離更遠的高句麗、百濟、新羅,自衣冠南渡起,許久不來稱臣納貢。
林邑、扶南兩國,藉著山高林密、道路崎嶇,也是十餘年不曾來往。
至於西域諸國,乃至天竺、波斯、大秦,到了司馬曜這時,更是停留在字裡行間,未得一見。
百官拜賀更是無從談起。
特別是簡文帝駕崩後。
不論南渡士族,還是江南士族,都對朝廷的態度極為冷淡。
依附於他們的次等士族,更是隻知門戶從屬,不知天子詔令。
指望他們能來拜賀這位天子,更是無從談起。
儘管,大概只能跟宗室子弟們一起去祭拜天地。
但是司馬曜早早就做好了準備。
袞服,冕旒,儀仗,禮樂都是按最高規格來準備。
他只是按照慣例來建康宮裡等候。
只等時辰一到,便換上大袞冕,移駕到南郊祭拜。
“聽聞,這座乃違命侯所設,專等世祖駕臨!未曾料及,至元帝始,至朕已歷九世,皆坐於此。”
有些無聊的司馬曜手扶御位,跟王溫閒聊起來。
王溫寬心道。
“此為無稽之談,陛下切莫多慮。想必天命在晉,故而百萬賊寇不得進犯。”
隔著冕珠,躬身一旁的王溫沒法確認皇帝的表情,只當是天子的無心之言。
摸著上面的黃金裝飾,司馬曜又發出了感慨。
“此座通體鎏金,想必耗費甚巨。”
“天下太平,物阜民豐。又怎會缺了這點赤金呢?”
王溫一個勁的恭維,讓他心煩。
索性不再閒聊,端坐於御位之上。
王溫趕快跪侍於下,藉機抬頭瞄了一眼司馬曜的神情。
“老奴,日夜侍候陛下,今日倒想起先皇來了!”
說完還擦了擦眼角的淚水。
作為一個侍候了兩位皇帝,三十多年的宦官,這淚水至少有那麼一兩滴是真情實感。
“先帝克勤克儉,持守常道。終竟為權臣所迫,憂憤辭世。”
司馬曜的眼淚在眼中轉了一轉,終究是沒有流下。
王溫感覺時機正好,進言道。
“陛下仁德過於先帝,又能建武揚威。先帝若知,必得告慰。”
聽著王溫這樣的恭迎,司馬曜臉上仍舊是沒有表情。
“天下,儻來之運,卿何所有?可是先帝所言?”
“老奴,老奴。”
王溫一時不知如何回答。
簡文帝司馬昱的最後時刻,一直是他在陪伴。
他一定聽見了司馬昱和王坦之的對話。
只是司馬曜的問題,實在是不好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