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該叫“媽”還是叫“娘”?想起來了,古壺叫的是“娘”。
無論叫什麼,眼前這女人是生他身養他大的母親,他必須得叫,必須得接受她,愛她,保護她。
“娘,他們剛才射我的箭裡是不是有麻藥?”他問,把“媽”字改成“娘”字。
母親從那個“媽”字的疑惑中回過神來,看著他說:“是啊,那是麻藥不是毒藥,用麻藥是讓我們跑不掉死不掉,要是我們死了,他們這買賣就虧了。”
“買賣?什麼買賣?”古壺的腦海一時又有些迷糊,他愣怔地看著母親。
母親抓住他的胳膊說:“兒啊,你忘了嗎?我們是奴,我們一家人都是主人花錢買來的奴。主人來這裡參加修禊,讓我們在這裡暫時歇息。”
“之前,你年少氣盛,為了幾句話跟押送我們的人爭執還打了起來,被他們一下推倒,頭撞在石頭上昏死過去,幸好你又活了過來,還學了幾聲狗叫逗我們。”
“你這孩兒啊,你要不跑,就不會挨這一箭的,唉!作孽啊!一定是剛才頭撞到石頭上把你撞得有些糊塗了,先歇息吧,以後一定要聽主人的話。”母親說著又抹眼淚。
他看著身旁的母親,又想起另一個世界裡的另一位母親,發現自己突然之間有了兩位母親,都是自己的親生母親。
他一時不知道該高興還是該悲傷,雖說有娘疼總比沒娘疼強,可娘疼兒,兒也心疼娘,而自己顧得到這個娘就顧不到那個娘。
想到另一個世界裡的另一個娘,一瞬間,他眼裡情不自禁噙滿淚水。
先顧眼前這位娘吧,他擦去自己的淚水,又替母親擦起淚水,說:“娘,我頭還有些痛,讓我再歇歇。”他再次閉上眼睛,他要再把腦中又混亂起來的思緒再理一理。
記憶越來越清晰了,古壺所屬的國家叫大寧國,至於什麼朝代,他一時也弄不明白,歷史書上的朝代名,那些都是後人安上去的,當時不一定叫那名。
他想起了父親的模樣,父親叫古賢,本是寧邊府青田縣的縣令。母親姓王,是鄉紳閨秀。
父親古賢是位能幹正直的縣令,可是太好喝酒,且酒後敢說平時不敢說的話,敢幹平時不敢幹的事,由此得罪不少同僚上司。
在去年的一樁驚動朝庭的大案中,古賢被牽連,由於平時人家已經收集了他酒後的一些言語行為當證據,他百口莫辯被下了死牢,去年冬天慘死在牢中。
古家不僅家產被沒收,家人和古家近親共三十多口人被判為奴,在成安府被當眾出賣,母子四人被現在的主人買走,其他族人被其他大戶分別買走。
什麼是奴?就是罪人男女家屬沒入官中為奴者。男為奴,女為婢,喪失自由被人奴役,甚至生死也捏在主人手裡。
凡不屬於士、農、工、商四大階層的人都是“賤民”,不得入“良民”之列。
而奴,比賤民中的優伶、娼和乞丐還低等,因為優伶可入樂戶,娼可入娼戶,丐可入丐戶,而奴根本就沒有獨立戶籍,必須依附於主人,甚至連自己的姓名權都沒有。
想清楚弄明白自己的身份和眼前的處境後,古壺睜開眼睛,仰天長嘆:“上天欺我啊!別人都穿成公子王孫,再不濟也是個百姓良民,為何我卻穿成個奴啊!”
他掙扎著想站起來,可箭傷一痛,只得坐下,雙手抓住頭髮,痛苦地扯著,
母親驚得瞪著他,拉住他的手說:“兒啊,你又在胡說些什麼?什麼穿不穿的?你的衣服是舊了些,可沒破,還能穿啊!咱現在是奴,奴有奴的衣著,哪能跟公子王孫比?”
“妙啊——好啊!”
古壺正想有無必要跟眼前這位母親解釋“穿”的意思,就聽左前方遠處林中傳來一群人的叫好聲和鼓掌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