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放肆地在雪原上狂奔怒號,但到了南方,它卻在駕馭者的指尖溫順如綿羊,此刻正勤謹又小心地吹拂著窗簾,為躺在床上的女子提供室外恰到好處的清新。
一個常年待在北方的人來到南方,也許會刻薄地評價說“這裡根本沒有冬天”。而這種言論會令南方人非常不快,即使他們幾乎不使用壁爐,即使他們喜歡隨時能吹進風的大露臺,他們也要嚴肅地辯論一番:冬天對於賽爾斯影響很大,然後從不能在沙灘上光著大部分的身體蹦來跳去的孩子舉例到把自己裹進長袖衣衫裡的年輕女人。
冬天的小旅館裡永遠不缺吟遊詩人的歌唱:啊,春天,美麗的春天,讓舞女們脫下厚厚的衣服,在海風裡露出漂亮的雙足,穿上飄逸的長裙再跳一次如海草一樣的舞蹈吧。
南方是個吸引人的地方,但要問它最吸引的是什麼,答案永遠不會寫在《王國地理》這種大部頭書上,你得去翻那種巴掌大的、薄薄的、還缺一頁漏一頁的手抄本。看了那些手抄本也沒有用,你還是得收拾行裝坐上馬車,翻山越嶺地親自去一趟,要是時機合適,你就能看到裹著一條布就能衝進大風浪載回一船豐收的男人們,以及直接把凱旋的男人摁進自己豐滿胸脯作為獎勵的豪邁姑娘們。
瞬息萬變的大海和永遠都會捲土重來的魔獸使得生活在這片土地上的人們同時擁有了堅韌不拔和及時行樂的特質,他們可以因為一場豐收的漁獲進行幾天幾夜的燒烤狂歡,也可以在微醺之際果斷拿起手邊的一把魚叉轉頭踏進漆黑不見五指的雨夜。
“那可真是一位可人的小姐,你能喜歡真是太好了。”安妮·斯汀森伸出手,輕輕拍拍坐在她窗前的年輕男人的手背,她的手指浮腫得厲害,這讓她戴不進任何首飾,她今天的臉色比任何時候都要好,也因為臉上的笑容顯得有了幾分精神。
女人仔細地端詳著堂弟的臉,他們從小一起長大,所以她知道無論堂弟心中真實作何感想,在她面前也只會說讓她開心的話。但是剛剛說起那位莉莉安娜·斯諾懷特小姐時,他臉上不由自主地露出了笑容——女人覺得那種笑容和他平日總掛在臉上的微笑不一樣。
於是她基本放下心來。那位小姐的美貌隨著她走出北方的深閨逐漸從首都向四方傳開,傳言總是在一層層的添油加醋中失去它的原意,但人們對於美好的期盼總是不變的。
大家對新的一年充滿期待,不僅是賽爾斯,還有周邊所有依存於它的土地,都熱切盼望著年輕的繼承人帶回他那位美貌傾倒整個首都的未婚妻。甚至於酒館的角落總能聽見有人急赤白臉地爭論,到底是瑪麗公主更美,還是未來的蘭斯洛特公爵夫人更美——可笑的是,無論是激烈爭執的人,還是興致高昂圍觀的人,基本都沒有親眼見過這兩位傳聞中的美人。
安妮對於這樁婚事雖然一直都表達著祝福,但心中卻總留有一絲疑慮。她知道美貌對於女人的重要性,但她認為對於堂弟來說,一個單純的美人並不足以獲得他發自內心的認同——雖然不論他怎麼想,他都會應承下這門婚事,理由大概是什麼和皇室的關係,和北方的關係……反正都是些她不太明白,但也知道對整個南方很重要的東西。
眼下,那絲疑慮基本消失了,女人聽說堂弟只准備回來待十天——前十幾年他都沒有發現首都有什麼很值得他感興趣的東西,這一次如此著急,想來也只能是眷戀留在那裡的人了。
“再給我講講她的事,克里斯。”安妮說道,“她會喜歡南方嗎?”
“我覺得她會很喜歡的。”克里斯托夫來見堂姐前就預判了她會關心什麼,心裡也準備好了所有她想聽到的答案——但是他發現,他好像並不需要做這些準備,當坐在堂姐身邊回憶有關莉莉安娜的事情時,他的嘴角不由自主地就翹了起來,他甚至要壓抑一下自己的表情,以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