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瑤不知道進忠正在惋惜她,她如今正在承乾宮裡聽著畫屏的回話。
“你說宮裡出現了一種奇怪的病症?”
季瑤歪坐在雕花矮榻上,暖黃色的夕陽透過窗欞照了進來,如同一層薄紗般輕柔地灑在她的身上,為她整個人都籠上了一層淡金色的光芒。
單看此畫面,真是好一幅歲月靜好圖,然而細聽兩人之間的對話,卻滿不是那麼回事。
只見畫屏彎腰湊在季瑤的耳邊,明明屋裡除了她們兩個人之外再無其他人,但出於謹慎,畫屏依舊壓低了聲音,用著近乎耳語的音量說道:
“是,不過奴婢根據德順公公所說的症狀進行了一下推測,應該是疥瘡,但是也不排除其他病症的可能。”
季瑤的眼裡閃過一抹沉思。
“我記得,《諸病源候論》上曾說‘小兒多因乳養之人病疥,而染著小兒也’吧?”
這句話足以說明疥瘡是具有傳染性的。
而對於醫術研究更深的畫屏則是點了點頭,肯定了季瑤的話。
“接觸就會被感染……”
季瑤沉思:
“不過我記得染上疥瘡的人好像並不會出現什麼生命危險?”
這麼看來,確實是個不錯的選擇。
“這……”
畫屏有些為難:
“一般情況下,疥瘡並不會致命,頂多是讓人吃些苦頭,但是……”
只要是病,就沒有絕對不會死的可能,所以畫屏也不好肯定染上疥瘡的人就一定不會死。
“再加上宮裡的奴才們是沒有資格讓太醫給瞧的,所以……”
再輕的病,不給吃飯也不給喂藥,光是把人關起來,純靠對方自己挺著,挺過了就活,沒挺過就死……
這種情況下,能活下來才是稀奇事吧?
季瑤也聽懂了畫屏話裡的意思,不由地,她眼裡也多了一抹猶豫。
“若是能將患病的人集中在一起,統一由太醫診治,應該不會……”出現你說的那種情況了吧?
“這……”
畫屏搖搖頭:
“不好說,沒準兒皇后娘娘會下令,將所有染病的人趕出去,任由他們在外面自生自滅呢?”
當然也有可能會請太醫為他們治療,但這只是有可能而已,更大的可能還是為了宮裡主子們的安全,而將染病的宮人全部轟出宮去。
在過去的一年裡,畫屏雖然大部分時間都是在學規矩,但底層的這些事情她也見了不少。
要說這宮裡最不值錢的是什麼,那無疑就是人命了。
別說是宮女、太監的命了,就算是那些個娘娘們的命,該不值錢也一樣的不值錢。
“格格,有些事情不是您作為一個主子該知道的事情,所以靜秋嬤嬤之前便沒和您說過,實際在宮裡,宮女、太監們不只是沒有資格看病,甚至沒點兒門路,頭上也沒有主子的人,連去太醫院抓藥的資格都沒有。”
畫屏嘆息,卻又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可憐誰。
“大多數生了病的奴才,都是被管事的公公或嬤嬤往小黑屋裡一扔,碰到個人緣不錯的,那還好,被關在小黑屋裡,或許還能有個同鄉或者好友過來送飯,若是人緣不好,性子比較獨的那種……”
畫屏苦笑著搖了搖頭:
“您以為這宮裡病死的奴才,真的就是病死的嗎?其實還有好多是活生生給餓死、耗死的。”
等到死了之後,宮女還好,宮外還能有個家人給收屍,小太監們就慘了,不過是被人隨便一裹就丟進了亂墳崗。
要不然大家怎麼都想往上爬呢?
做不成主子,好歹也要做個主子身邊得力的人啊。
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