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工具無法剪開,但他已經能確定一定是監視器,不排除還有監聽可能性。
宋時予手腳發涼,心口喉嚨像被什麼汙泥腌臢堵住,喘不上氣。
那種四面八方被窺視包裹的噁心感使他視網膜一陣陣泛黑,花白。
他像條瀕死前夕的蜉蝣一邊乾嘔呼氣,一邊快速脫下外套,厭惡地將所有釦子都拽下來,掌心充血勒出道道腫脹紅痕也未罷休。
黑線。
黑線。
黑線。
十二顆紐扣無一例外,全部都是針孔攝像頭。
宋時予雙手撐在洗手池,喘息沉重,夾著氣流堵塞的嗬嗬聲,腿無力往下癱軟,由著掌心紐扣一點點隨著手心無力掉地。
冷風灌入身體,他不覺得冷,全身上下被恐懼擠滿,他沒再繼續找。
他知道全身還有很多針孔攝像頭,褲子,鞋子,甚至圍巾上的雪花裝飾都有可能是攝像頭。
他脫掉一件又怎麼樣。
哪怕是脫光,還是活在密密麻麻的眼球下。
他已經沒有隱私自由了,學校,家裡,全部被層層疊疊扭曲變形的藤壺眼球包裹。
這些噁心的東西不斷吐出絲線,將他纏繞黏緊在裡頭。
只有偶爾才戲謔地露出眼睛破綻。
而現在,全身上下,連驅寒避暖的遮擋物都不屬於自己。
宋時予乾嘔半天后,閉上溼紅眼眸,心下那道念想愈發加重,沒顧被風折騰颳起的一片紅疹。
彎下身重新穿起外套,行屍走肉往樓下走。
四周很嘈雜,宋時予手握專業書一路被風馳電掣往樓上樓下跑的男男女女撞得身形搖晃。
就在他下到第三層樓梯時,不知誰在這刻,喊了句。
——救命,救命啊!!
宋時予恍然驚醒,屏住呼吸站在三樓走廊探頭往上看去。
只見五樓階梯教室扶杆外一名Alpha正目眥欲裂抓著名omega。
omgea被反手相剪的姿勢壓在扶欄,上半身在空氣中如一葉蒲英晃盪。
不時傳來撕心裂肺的尖叫求救。
“救命,救救我!!”
四周還有些同樣因為易感期資訊s影響的omega和Alpha,還未逃幾步便被資訊s扼住脖頸勾住心魂般,拖沓腳步。
額角青筋凸起,腥紅眼眸開始進行尋找目標,標記擽奪。
下牙。
宋時予胸腔發跳,上方Alpha還在將omgea往下推。
只要鬆手半刻對方便會直直從十幾米高空下墜,摔成一灘爛肉。
宋時予收回目光朝下看,正前知曉消防何時來,心頭卻在此下猛地收縮,停跳。
男人一身黑色大衣站於萬世沉浮之間,下方身影穿梭不斷如洶湧惡鬼,唯他大衣領口被風吹折。
身姿神色無半分波動,平直勻亭,不染惡念驚惶分毫。
一派肉慾橫流之地糜爛遮不住他骨頭內的冷冽高潔。
一如五月前拼死相見之時。
但這次,沒有夕陽,沒有聖光,更沒有降臨福音救助萬千子民與萬難之間。
有的只是一片片厚重陰沉的烏雲以及身後化不開墨的深淵。
他只站在那,只站在那。
四周刀劍難防,血光四漸,男人神色薄寡,無慾,仿若來自撒旦的地獄使者看遍生死求饒無動於衷。
半眸視線未給,睥睨萬千。
哪怕衣襬被人緊拽,求助,也只輕微垂視,饒有興趣欣賞腳下人狼狽嘶啞的一面。
宋時予啞了喉嚨,這一刻他是真切體會到,原來神不是神,是鬼,是披了層皮囊神衣的惡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