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手,佈滿了老繭,第一次在五哥面前摟著雪子說,五哥,我手太髒,乾的也是髒活,我怕你不同意。
許多年以後,當我摸爬滾打在江湖險惡之中發現,哪一個手不髒,哪一個一塵不染。倒是像阿義這雙佈滿老繭髒兮兮的手,靠自己本事掙錢,倒讓我從來都沒覺得髒。
我一直都沒有講起過三姥姥的故事,雖然她老人家已經作古好多年。可是,每當我走到砂山的那片老社群,我都能感覺到三姥姥震耳欲聾的罵街聲,我依然會渾身顫慄,彷彿她就在身邊.........
太姥爺家哥仨兒,我的親姥爺排行老二,在那段無以名狀的記憶裡,他老人家一頭扎進了遼河,徹底解脫了。大姥爺是混上流社會的,和我們這些社會底層的小蝦米們,老死不相往來。或許是咱們這些小老百姓一生下來,心裡就有一種小自卑,怕見當官的,就算他是親戚也害怕,即使是小小的村長也怕得不行。我三姥她老人家才不管這個呢,更不慣他包子,天不怕地不怕,管他什麼玉皇大帝,九五至尊。我記得三姥她老人家還健在的時候,跟三姥爺說,你們這個破大家啊,就得需要我來給你們鬧革命,誰都不是省油的燈。
三姥姥瘦小枯乾,深陷眼窩裡的那雙小眼睛炯炯有神,彷彿一抬眼就能望進你心坎兒裡。在她面前,誰也不敢藏心眼兒,當然我最懼怕的遠不於此,尤其是她打哈欠。三姥爺說,大神兒要來了,大神要上身啦!
我當時年紀小,自然害怕神鬼附身,當然也更沒聽懂什麼叫鬧革命。在家裡面,倒是三姥姥卻真的革命成功了,她成為了我們這個大家庭的最高首長。凡事我們都報告三姥姥的,尤其是三姥爺下崗之後,我們更加對三姥姥尊重有加,儼然她就是我們這個大家族裡面最神聖的太上皇。
這些年,我的年齡也隨著歲月慢慢地在增長。忽然有一天,我也意識到,我也快到了他們當年的那個年齡,我原來以為我自己不會變老,可那只是童話。我才發現,你的變老不在你自己的意識裡,而在周圍人對你的稱呼裡。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那些孩子們,從叫你叔叔,變成了大爺。哎,我總覺得自己不老。
可是,我總是在做著同一個夢,夢中有那條熟悉的街道。街道的衚衕裡,有座破木頭門的大劇場,巷子裡通往劇場的路彎彎曲曲。在夢裡,我彷彿住在一處廂房裡的火炕上,烤著火盆還是座門房。另外一間門房裡,人來人往,認識的和不認識的人們熙熙攘攘,圍坐在圓桌邊,有說有笑。
我發現,我是喜歡熱鬧的,那熟悉的火炕就是我童年記憶裡的三姥家。
那是一九九o年夏天,我去三姥爺家。他們家就住在砂山子的一處棚戶區裡,門口就是大市場,有買的有賣的,我還清晰地記得門口的百貨商店,商店旁邊是座體育場。一到晚上,就有一圈一圈溜彎的年輕人,男男女女。
三姥姥那些年總是喜歡站在衚衕口,大聲地罵著三姥爺不掙錢養家餬口,成天就知道喝酒打麻將,啥錢也掙不著,還有臉回家。鄰居們暗地裡都管三姥叫三瘋子,也有的鄰居家小孩不睡覺淘氣,大家就嚇唬小孩,還哭還哭,再淘氣,一會兒三瘋子來吃你。我不知道三姥姥是否聽到這個訊息,總之,那趟平凡的精神世界裡,三姥姥就是他們精神領袖般的存在。
三姥爺倒是成天樂呵呵,每天和他的那幾個老兄弟們胡吃海喝。三姥爺掛在嘴頭上的一句話就是,下崗了,不圖個樂呵,還成天愁眉苦臉混日子啊。
三姥姥不以為然,下不下崗對她來說也無所謂,因為她本身就沒有工作。她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無產者,她唯一的工作就是成天看著三姥爺的那點工資錢。三姥姥自有她的生活之道,她總是跟親戚們說,大老爺們不掙錢養家,還能幹點啥,趕緊打工掙錢去。
三姥表面上對誰都是猴厲害,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