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稷不禁倒吸一口冷氣,語帶驚愕:“這許醫令,竟是鐵石鑄就的心腸?竟能割捨親子之情,莫非那煙霞散的秘方,在他心中比他那嫡子還重要?”
這番話,卻意外地為裴煊心頭卸下了一塊重石。
濟善道的惡徒以許朝宗斷指為餌,企圖撬開那秘方內容,卻也透露出他們尚未得逞的訊息。這意味著,他們尚有機會在煙霞散制方洩露之前,將許朝宗從那群賊子中救出。只要那煙霞散的制方不被濟善道掌握,他們便無法繼續炮製壇屍內的疽毒,其荼毒長安的陰謀,終將自食其果,化為泡影!
澹煙眉宇間滿是不安,對裴煊的樂觀持保留態度。許朝宗被囚多時,加之平康里那場突如其來的大火,長安城內潛入了恐襲份子這事根本瞞不了多久,到時候朝堂上諸多壓力都會傾覆向裴煊一人。她心中掙扎,是否該將此事上報宰相張柬之,唯有他能如老練棋手般,洞悉朝堂風雲,未雨綢繆。
“速取冰水來!”裴煊一聲令下,猶如驚雷,將那大殿內的沉重驅散。澹煙愣怔片刻,隨即應命,儘管時節未到冬至,冰水難覓,但她仍設法從後院水渠中取得一桶冰碴混雜的水奉上。
裴煊一把抓起木桶,不顧冰水浸透衣袍,猛地將木桶內冰水當頭倒下。那刺骨的寒意,如同萬箭穿心,讓他面容扭曲,卻也奇蹟般地讓紛擾的思緒歸於寧靜。
此刻,他深知唯有冷靜方能破局。
裴煊的目光再次穿透迷霧,審視著眼前這錯綜複雜的局勢。
御泥坊、藥王幫這長安城兩大勢力不但跟濟善道有關聯,而且背後還有梁王作為擁躉,他眼下沒有足夠的能耐,在梁王眼皮下對這兩大勢力動手!另一方,濟善道明顯已經將壇屍轉入城內,並且挾持了許朝宗之子,逼問許氏煙霞散制方,也就是說,他眼下的突破口還是在壇屍跟濟善道的賊人下落上。
李稷想了想,他突然發現綁架許朝宗的濟善道賊子,跟之前在許府內行動的烏絳,在風格上有所不同,前者烏絳那夥人,喪心病狂,對遼陽君王的孫子,那麼小的孩童都敢下死手,而後者綁架許朝宗,卻只是以人質相脅其父,兩者的行事風格上有很大的偏差。
一名卓越的弓手,其箭矢從不遊移於雙兔之間;同理,一位精明的策劃大師,理應不讓自己陷入雙重目標的糾葛,以免精力分散,策略失焦。
李稷敏銳地捕捉到這兩日對方行動上的不和諧音符:“前夜許府煙霞散制方失竊未遂,烏絳身死,或許正是此事,催生了後續綁架許朝宗事件。這兩件事,或許不是一批人所為!”
裴煊心領神會,沉吟道:“你的意思是,我們阻止濟善道竊取秘方的行動,反成了他們孤注一擲的導火索?烏絳的隕落,迫使他們鋌而走險,平康里的一把大火,許朝宗的失蹤,皆是這一系列連鎖反應的後果?”
“平康里的那把大火,非但未能隱匿對方的蹤跡,反成其致命敗筆,暴露了修真坊的藏匿所在。智者如彼,豈會自曝行藏?若我是濟善道的行動策劃者,此刻理應蟄伏暗處,再趁機奪取研許氏煙霞散制方研製壇疽之毒。而今,此謬誤或成轉機,對方明顯已經亂了陣腳,只要我們再逼上一逼,便能迫其再露馬腳。”
澹煙懂了李稷的意思:“你是想在長安城內製造出抓賊的大動靜,逼他們再次行動?”
“不錯!”李稷點頭。
“不行!”澹煙直接拒絕了李稷的建議,望向裴煊,“裴煊你與宰相約法三章,決計不能在長安城內進行大索,擾亂了大典日程,若是再鬧出平康里大火那樣的事情,莫說繼續追查那夥賊子,便是你這司令之位,都將不保!”
裴煊聽聞了澹煙的警告,沒有回話,以冰帕輕拭面頰,目光轉向麒麟臺上那張繁複的坊圖。修真坊東南方向,永安渠蜿蜒而入,水網密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