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煊騎著胯下的突厥馬,片刻不停,直奔向了永興坊十字街的街口。
這裡是整個永興坊最為繁華的地段,東西交匯,不但有打尖住店的逆旅,還有抵押放貸的質庫。這種質庫的放貸的物件一般是臨時缺錢的百姓,或者家道中落的富家子弟,因為有臨時救濟的目的,放貸的利息不是很高,所以長安城內的富商們多半不願經營,只有寺廟佛寺願意接手質庫。
裴煊騎著馬剛走到質庫的門前,一位穿著緋羅衫子的女人恰巧從質庫裡出來。她頭上戴著冪籬,看不真切容貌,路過裴煊的時候,剛好從裴煊馬側彈出個竹筒,不著聲色的落入女人懷中,女人衣袖順勢一蔽,掩飾住懷中的竹筒,轉身便朝著十字街外匆匆走去。
裴煊自始至終的目光都未在這位戴著冪籬的女人身上停留過。
女人匆匆走進街口斜對面的窄巷中,見四周無人,這才從懷裡掏出竹筒,撕掉了上面的火漆封緘,倒出一卷羊皮來,上面用波斯密語記載著行動內容,最後留下的波斯文署名是??????,讀作aracia,意為天南星,譯成唐文便是菖蒲的意思。
菖蒲收到了裴煊傳遞過來的全部資訊,是要她藉助自己奉宸府女醫的身份,暗中搜查二張與梁王誣陷太子的罪證,找出奉宸府內藏有的太子書信。
與此同時,裴煊將十字街口第三家名為祥和的逆旅打量了一遍。
這間逆旅佔地不是很大,前後只有一個二進院落,進出多為來自安西都護府的康國人。他招手叫來青袍小吏,貼耳吩咐了幾句,便見小吏叫上六七個人,將逆旅前後院落的出口全部守住。
見一切安排妥帖,裴煊這才下馬,朝著門前拴有兩匹西域突厥皂馬的逆旅中走去。
這間逆旅的內部氣象很是獨特,接待客商的圓木櫃後,堆積了不少各式各樣的廢棄傳符,甚至有前隋時期的款式,看樣子永興坊的坊正沒有跟他說謊,祥和逆旅的店家確有收藏傳符的獨特愛好。
裴煊朝裡看了眼,店裡並沒有夥計,他叫了兩聲,這才傳來幾聲零散的木屐趿拉在地面上的聲音。
不多時,一個穿著深衣,腳下踩著木屐的青年邋遢漢子從裡面的房間走出來,慵懶地半靠在圓木櫃前,一邊打著哈欠,一把用手扣著腳丫,漫不經心地衝著眼前的少年郎說道:“小郎君是打算吃飯,還是住店啊,本店的規矩知道嘛?”
裴煊手中把玩著如意杵,看著眼前留著山羊短鬚的邋遢漢子,反問道:“規矩,我初到長安,還真不知店家有什麼規矩?”
“其實也不是什麼規矩,就是本人有喜好收集傳符的習慣,如果客官手中藏有廢棄不用的傳符,願意割捨給在下的話,可以免你一日的店錢。”漢子捋了捋頜下的三寸短鬚,眼裡放出一抹精光,眯著眼打量看似不俗的裴煊。
裴煊眉梢挑起,從懷中摸出了烏夅身上藏有的那枚傳符,拍在了圓木櫃上:“正好,我這裡今日剛得到一枚,店家掌掌眼,這可是天皇永徽三年的傳符,市面上大概是尋不到了,沒有官印,確定是廢棄不用的。”
店家小心翼翼地將那枚傳符捧在手心裡,只看了眼,臉上便露出了幾分怪異的神色,瞥了一眼面無表情的裴煊,這才慢吞吞地說道:“確是永徽三年的傳符,但這枚傳符,不是你的吧!”
“哦,店家如此肯定這枚傳符不是我的,莫不是見過這傳符真正的主人?”裴煊精切的抓住了店家話語裡露出的口子。
“何止見過!那人來過幾次,脖頸上生有個碗大的肉癭,是個怪人,他身上當時便揣著這傳符,卻怎麼也不肯割捨給我。”店家愛不釋手的把玩著傳符,卻又被裴煊拿了回去,“哎,你別拿走啊,這樣,我願意多給你五百錢,把你手上的這枚傳符讓與我,如何?”
裴煊懶得繼續跟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