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月二十日，申時，黎光城。

申屠軍軍機處內龍涎香與鐵鏽味交織，牆邊懸掛著《嶺南輿圖》。

“收到賈家那邊的戰報，玄龜關淪陷，賈凱仁已連夜逃回陽華城。”赫連靖臣將手裡戰報用力拍在桌案上，五指捏住紙片，讓其在罡氣中化成齏粉，驚得周圍將領一激靈。

“六萬人馬守不住易守難攻的關隘？那賈家小兒怕是連《孫子地行篇》都讀到狗肚子裡去了！”

刀鞘猛擊沙盤，震起代表玄龜關的紅木模型：“十丈甕城三道閘門，木河江水灌滿護城河，更別說關內八十架金剛弩就算放六萬頭豬在城頭，嶺南蠻子三十天也啃不完！”

赫連御彪猛然拍案而起，身上饕餮臂甲隨著動作發出一陣震響，“此刻嶺南聯軍初破玄龜關，正是我等奪關之良機！

愚弟甘願率五千輕騎，星夜兼程，奔襲而去——他們佔領關隘尚不足十二時辰，連守城之器具都未曾來得及重新佈置。兵貴神速，我軍定能打他們個措手不及……”

武也章卻是不緊不慢地打了個哈欠，懶洋洋地說道：“御彪將軍何必如此急切地去攻城呢……”

他隨手擦了擦眼角因哈欠而溢位的淚水，“玄龜關失守，本就是意料之中的事。按照相國大人的戰略部署，那賈家半死不活之時，才更易為我等所掌控，也更具價值。不妨讓賈家與嶺南本土勢力再有一番拼殺，我北蒙國便可坐收漁翁之利。”

軍需官堂延南接著補充道：“即便我們能夠速戰速決，接下來也將面臨著十萬斤糧草的運輸難題，更為兇險的是……”

他的手指在沙盤上的糧道上緩緩劃過，“若我軍主力被拖在玄龜關與黎光城之間，西線的孟家很可能會趁機截斷滄陸谷的糧道——而去年所存的糧草，僅僅夠我軍維持十七日之需！”

申屠赫連靖臣的一雙狼目緊盯著沙盤，沉吟道：“也章所言極是，那賈家半死不活之時，才對我軍最為有利！御彪，你無需急著去爭奪軍功。”他的刀尖輕輕點在滄陸谷的位置上：

“也章，你派遣一些人馬去密切關注西邊孟家的動向，看看能不能設法誘使麟隅堡的孟軍提前出手襲擊我軍的糧道——你們則尋機將其圍攻殲滅，以確保糧道的轉運暢通無阻！

至於兒郎們，這幾日也該收斂收斂心思了，他們在黎光縣或是其他地方搜刮了多少金銀財寶、玩弄了多少女子，我不過問，也不必上交，但務必記得將大軍所需的半年存量也一併籌備齊全。每個營都有各自的‘收糧額’，具體數額交由延南來分配。”

說完，他猛地抓起沙盤上的旗子，用力一揮：“同時，啟動所有的‘夜鷺’，散播幾條嶺南世家通敵的假情報，務必要在三日內讓嶺南軍自亂陣腳！”

“諾！”眾將領齊聲應命。

玄龜關城樓臨時帥帳，冬月二十日，子時三刻，血腥味混雜著煮沸藥渣的苦澀瀰漫在空氣裡。嶺南世家聯軍盟主孟世瑞甲冑未卸，凝視著沙盤上插滿紅標的陽華城模型，殘燭在他眉弓處投下刀刻般的陰影。

聯軍醫療官，蕭顧城第一醫館醫師燕彬猛然推門闖入，麻布手套浸透暗紅。

“城主，玄龜關折戟，傷瘼逾兩萬之數！關內房屋裡密密麻麻全是傷兵！”他摔出染透的《傷亡錄》，紙頁黏連著硃色血跡，“今日新增潰爛者八百，截肢者三百——而我們的止血散，只夠維持六個時辰！”

燕彬醫師抱拳，白袍上的血漬在燭火下泛著暗光：“止血散明日即將耗盡，現在連沸水煮過的麻布都開始反覆使用。”他的聲音突然拔高，“若無新的醫藥材，本醫夫只能讓士兵們用牙齒咬住木棍截肢！”

軍需官陳閣烙抱賬冊踉蹌跟進，束髮玉冠已撞歪。“各世家在搶繃帶！”

他抖開裂帛般的《輜重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