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了省廳和市局的檔案,那幾個詞語“叛逃”、“開除”、“審查”直到現在仍然在她的腦袋裡轟然作響,反覆縈繞。
接下來,她被勒令脫下警服,在兩名女警的押送下,在走廊裡辦公室同事的驚愕注視下,恥辱地離開她每天上班的辦公大樓,直接被押往市局看守所一間單獨的囚室隔離關押。經過三天訊問,大概是見確實問不出什麼有價值的線索,今天一早又被押送著收拾好簡單的行李,搬出公安廳宿舍,搬回在芳村的老屋。
老屋已經好久沒住人了,窗玻璃碎了,窗稜也朽了,屋裡到處是灰塵。屋子很暗,白天都亮著15瓦的燈泡。老實的母親受到驚嚇,犯了心口疼,只能躺在床上唉聲嘆氣。
歐淑芬目光呆滯反覆回想著田之雄離家前的神情舉動,她無論如何也想不明白,她那個平日裡可親可敬的丈夫怎麼會連個暗示都沒有就撇下妻兒老小,更想不明白,她那個充滿使命感、正義感的丈夫怎麼會拋棄大好前程突然叛變投敵。也許是組織上搞錯了?也許叛變的是別人呢?也許田之雄是被綁架了呢?想到這兒,她驀地心底生出一絲希望,甚至想象著也許過不了多久,田之雄就會英雄般歸來;領導們會登門來慰問她,向她道歉,讓她恢復工作;他們又會搬回公安廳宿舍,甚至給他們換套更大的房子;同事們又會和好如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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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絲希望讓她從床上爬起來,她要把房間打掃乾淨,不願讓突然歸來的丈夫看到她和兒子生活得窩窩囊囊。她細心地找出她的絲巾—那還是丈夫去北京學習時給她帶的禮物呢,擋在熟睡的兒子臉上,開始收拾屋子。
突然,房門開了,幾個人,確切說是兩男一女闖了進來。為首的中年男人長得文質彬彬,兩鬢略有些白髮,卻是一臉冰霜。歐淑芬手裡拿著掃帚,呆呆地看著他們,那個中年婦女,她認識,是這裡的街道主任,姓李。
李主任用訓斥的口吻說:“歐淑芬,把掃帚放下,坐好!”
她順從地在床沿邊坐下,低著頭,雙手緊緊地抓著床褥。母親也顫巍巍坐起身,倚在床邊。
那個年輕人介紹說:“這是省廳的林副處長來看看你們。”
為首的男人擺擺手:“別把孩子吵醒了。”又自我介紹說:“我叫林華堂,是省廳政治部的,廳領導讓我來看看。”
歐淑芬認識田之雄處裡的陳處長、馮科長,他們平時對他們都很好,這次都受牽累受到了處分,她心裡很想見見他們問個究竟,聽母親說在她被關押期間,馮科長還帶了一包奶粉來,但什麼也沒說就走了。這個林副處長卻從未見過。
林華堂冷冷地接著說:“省廳和市局的決定你都清楚了。接下來的幾天你要老老實實地把與叛徒田之雄交往的過程寫成材料,交給組織,尤其是田之雄的社會關係、他離開家前的種種表現等情況一五一十地交待清楚,等待廳專案組的審查。田之雄的問題不是一般的問題,是建國後公安機關聞所未聞的大案,性質極其惡劣,洩露了黨和國家的重大機密,你作為他的妻子不可能一點情況都不知道。你要老老實實交代你所知道的情況,接受組織的嚴格審查。坦白從寬,抗拒從嚴,知情不報,罪加一等。審查期間,你和你母親都不能隨意出門,由當地公安派出所和街道居委會對你們實行監視居住。等審查結束了,會對你宣佈下一步的處理決定。聽明白了嗎?!”
歐淑芬點點頭。
林華堂指了指同來的一男一女:“這是派出所民警小王,這是街道居委會李主任,他們會不定期來檢視。”
他語氣稍稍和緩了一點:“歐淑芬,你以前也做過公安工作,你要相信黨,相信組織,我們決不會放過一個壞人,也不會冤枉一個好人。你的問題終究會搞清楚的。你有老人,有孩子,你也要為他們著想,爭取早日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