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倉以為葛阿姊在說笑。王菽卻明白從姊講的是實情,她垂頭,又羞愧又無奈,從姊人好,待她也好,真心實意的教她編織手藝,可阿母就是瞧不慣從姊,總講從姊壞話。為啥呀?!
外頭,雨又大了些。
王二郎仍是隻身回來的,回報二老,婚家的氣算是消了,外姑接了布料,態度和氣了,只是要等小賈氏裁完衣後再回來,最多兩三天。
次日雨停,灰色的雲層不時遮擋太陽,鄉間小道全都泥濘的很。王葛早食多做些,給大父、阿父他們留下夠中午吃的,堅持跟大母一起去山坡。
真是深一腳、淺一腳的!姚氏不停抱怨:“姒婦可真會挑時候回孃家,咱們雨一停就得趕緊忙活,可人家呢?指不定還睡著呢。”
“我可看出孃家近的好處了!”
“兄公昨日冒雨連著去姒婦家兩趟,都沒把人領回來,咋著?她還想拿捏到秋收啊?那咱王戶要這種新婦幹啥?”
王禾忍不住了:“我外大父家是離的近,可我阿母一年也沒回去幾趟,還不趕你偷偷往沙屯拿的東西多哩!”
“哎?你這死驢臉,有這麼和長輩說話的麼?”
賈嫗:“行了!誰不想動彈、誰就回去躺著,別叨吧的讓我心煩!”
王葛默默,只管扶好大母。
這時,一趟騾馬小隊從最近的亭置“臨水亭”出發,向賈舍村徐徐行來。他們都是臨水亭的吏,共十七人,亭長為首,亭卒十五人,外加一名身份特殊的亭夫。
這亭夫,就是少年桓真。
各州郡每年都有修路預算,臨水亭至賈舍村這段羊腸土道在批准之內。郊區“野塗”的道寬有固定標準:五軌,只需用“記裡車”測量出實際路長,就能核算將要投入的財力、物力、人力。
騾子拉著記裡車,每行進一里,車上的木頭人就敲鼓一下,桓真拿著石刀、木板刻數。
隊伍後頭數丈外,鐵風、鐵雷騎著凜凜駿馬,一直維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鐵風揹負環首刀;鐵雷左手持弓,揹負木箭箙。
按照桓縣令的意思,允許他兄弟二人始終追隨,保護桓真安危……只能在性命攸關時才可相助的意思!
桓真現在,是臨水亭負責打掃亭舍、馬廄的“亭夫”,在亭置中屬於最低等的亭卒。其餘十五名亭卒,要麼是負責逐捕盜賊的“求盜”,要麼是“亭子”。
鐵雷:“誰能想到呢,從國子學逃個學的工夫,就淪落成鄉兵了,還是個打掃馬廄的。”
鐵風:“就一年,會熬過來的。唉!”他深深嘆口氣,聽起來更像可憐自己,至少一年回不去繁華洛陽。
鐵雷:“上回來賈舍村時,公子多意氣風發!你瞅瞅現在……這是他第幾次抓頭髮了?一定招蝨子了。”
鐵風:“第十一次了。對了,今日公子發頂的倆角,是你給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