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疑惑地含糊一聲:“嗯?”

簡樸的車廂,橡木架構的窗子開著,空氣中是林間灌木隱藏的小山菊、薄薄樹皮上滴落的樹脂、蜜蜂與委陵菜相伴的氣味。

搖搖晃晃,不是在他織錦絲綢的大床上,沒有藍色織毯,身上蓋著的是亞麻被褥。

他的腳有點冷,原來是在睡夢中不小心踹出被褥外了。

從後面伸出骨節分明的大手,拈起被子的一角,蓋好雪白的腳背。

水鵲終於發現自己背後墊著的不是提花錦緞靠墊。

“醒了?”

魔笛手不需要睡眠,他將近是盯了水鵲一整個晚上。

水鵲嚇了一跳,像是要從枝頭驚飛的小鳥,撐著手要往別的地方逃開,“你是誰……?”

他記得他昨晚明明是在大床上睡著的。

一覺醒來天地都換了。

他不能行走,挪也挪不了多遠,背倚著橡木車廂,縮在角落。

魔笛手不知道該如何介紹自己。

他倒是想說他的名字,但是在長久的沉眠和流浪中,他全然忘了。

不管是人類還是魔物,認識的只稱呼他為魔笛手。

就像魔術師也只是魔術師一樣。

魔笛手簡單地解釋:“我是你的教父,你的母親曾經託我照顧你。”

簡直是圖瓦大陸最蹩腳的人販子說辭。

水鵲的記憶裡,他們明明昨天才是初次見面。

他悄悄地把對方的被褥拽過來,蓋住自己,只露出一張神色警惕的小臉。

“我不認識你。”水鵲說,“我要回家了,不然我父親會擔心的。”

路易斯伯爵找不到他,要吃不下飯睡不著覺了。

他是一個勇敢的小男孩。

他在嘗試和可惡的人販子談判,細聲小氣地問道:“你想要什麼?金銀珠寶?還是田地?我父親什麼都有,他還有一個很大的葡萄園……”

為了在對峙時顯得有氣勢,水鵲鼓起胸膛,篤通道:“他最寶貝我了,你想要什麼全可以和他交換。”

一個最受伯爵寵愛的幼子。

魔笛手皺眉,“我不想要什麼,我什麼也不缺。”

水鵲環顧了一圈四周簡陋的車廂,連像樣的床鋪也沒有,睡覺的地方是底下墊了毯子和墊子,上面鋪好枕頭和被褥。

和小少爺平時睡的帶華蓋的絲綢柔軟大床完全不一樣。

水鵲小聲嘀咕:“是嗎……?”真的什麼也不缺?

魔笛手沒能理解他的態度與言外之意,他覺得他已經盡到瞭解釋的義務。

教子跟著教父學習,在父母離世後由教父提供庇佑,這很正常。

他完全忽視對方尚且健壯的人類父親。

他也不是為了金銀珠寶來的。

血族淡漠的金錢觀,哪怕在坐擁氏族的金山銀山時,也能視若無物。

水鵲的肚子不爭氣地在談判的時候叫了。

“咕咕。”

他抿了抿唇,抬眼搶先對魔笛手說:“你是不是餓了?我聽到你肚子響了。”

魔笛手沒能理解水鵲的暗示,“不,那是……”

掀起簾子的魔術師,打斷他們的談話。

善解人意地說:“是該吃早飯的時候了,我找到了備用的牙刷子。”

一個白影拋給魔笛手,正是白色馬鬃毛製成的。

“好了,為你的教子小鬼刷牙洗臉。”魔術師說,“儘管那些蠢貨沒什麼用處,但他們已經在做早餐了。”

馬車停在森林中,靠近河流一片相對平坦的空地。

吊鍋底下是篝火,半乾的木柴噼噼啪啪地燃燒,灰煙繚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