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國慶帝四十五年。
北境已連續下了兩個月暴雪,這在當地還是數十年來的頭一遭,極寒天氣所致的天災,已數不清有多少人為此流離失所、家破人亡。
好在這般惡劣天災五日前總算峰迴路轉,隨著暴雪勢頭漸退,斷情山的山腳也總算顯出些未被冰封前的輪廓。
而這一天,也是新一任斷情宮宮主景向薇與當朝太子楚承羨的大婚之日。
自斷情宮叛黨在三個月前南下起事,與北國各門派發生劇烈衝突至今,雖然亂事已平,但斷情宮妄圖覆滅北國之罪板上釘釘。
北國朝中與江湖勢力忌憚斷情宮的滔天法力,卻也有集結眾人之力與其抗衡的能力和決心,尤其在仙界得知此事介入後,雙方劍拔弩張之下,竟是斷情宮先服了軟。
甚至破天荒地答應了皇室激進一派,以其宮主和親的方式,換得凡界重修太平的諫言。
婚事允下,也籌備得倉促,以至於最近的良辰吉日,距離這場好巧不巧的暴風雪之期只堪堪過了五日。
從臨安北上的太子迎親隊伍,整整百來號人,浩浩蕩蕩,歷時近一個月,穿過冬日風雪,總算到了斷情山腳下。
民間只傳聞,那是皇家給斷情宮最後的誠意,也是斷情宮氣數已盡之下唯一能抓住的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誰都以為一切都在向好發展,哪料平靜之下,卻是卷著驚濤駭浪。
……
……
“宮主,這回是真的該出發了。”
斷情宮的主殿內烏泱泱跪了一地人,正前方高臺之上此時正靜靜端坐著一人,一身鑲著金鳳的大紅色喜袍加身,華麗而沉重的鳳冠上,點綴著的寶石翡翠輕顫,面容隱在珠串下,在殿內不甚均勻的燈燭光亮下,投出好一片陰影。
南霜是景向薇的貼身侍女,此時望著臺下一屋子匍匐跪地的人,強忍著心下排山倒海的悲愴與驚顫,從喉間哽出一句話。
這聲音在已死寂了許久的殿內恍若天外之音,卻猛地讓主座之上的景向薇回了神。
她身形動了動,鳳冠也隨之晃動間發出清脆的響聲。
“什麼時辰了?”
透過面前珠簾的層層遮擋,景向薇一雙綠瞳在此時顯得尤為清亮,只是那一張姣好的面容在沉重鳳冠的壓迫下,巴掌大的臉彷彿隨時都會被其壓垮一般。
“寅時將過,北國宮裡的人,許是已向著山腳下而來了。”
另一道女聲響起,卻是另一側站著的,同為侍奉景向薇的侍女北春。
“時間倒也挺快……”
景向薇唇角微動,怔怔吐出幾個字,再望向臺下依舊沒有一個起身抬頭的眾人,面色微白,吐氣如蘭,音色雖輕,卻足以讓殿內所有人聽到——
“你們不用這樣逼我,我答應的事,說到做到。”
她說完,竟是自顧堅定地起了身,頭也不回地下了主座,從眾人面前穿過,向著殿門外踱步而去。
可若有人此時抬頭仔細瞧去,便能看到她一路緊握著袖口和衣襟的雙手,因為用力,早已是泛著刺眼的白。
……
那條通往斷情山下的路,景向薇走過了無數次。
斷情山常年風雪覆蓋,可其實那只是專程設下阻擋外人上山的結界,這對常年棲居於山頂的火族人來說,破陣如履平地、易如反掌。
尤其在景向薇短短二十年的豆蔻年華中,那些曾經在山下度過的歲月雖不長,卻足以刻骨銘心。
深刻到她曾一度以為,此生與斷情宮脫去了關聯,一輩子活在山下,隱姓埋名也並不失為一件樂事。
可最終兜兜轉轉,世事無常,她終究只是做了一場夢,夢醒時分,身陷囹圄,才恍然發現命運其實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