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房似瑜負責值夜,她見段知書還守著,便提了一壺酒與她同飲。段知書見她一口氣飲了三四杯,忙按住她的手勸道:“你少喝點,小心誤事。”
房似瑜搖搖頭,輕聲說:“段家阿咪,我阿咪走了,我心裡難受。”
段知書的心裡也不好受,一夜之間,兒時的夥伴只剩下了她一個。她依然記得當年她們還年輕的時候,鄭海晏、房如蘭、牟英傑這三個人關係最好,常在一起討論國事;杜偃武和妹妹段知禮脾氣相投,動不動就切磋拳腳;鄭河清和杜偃武的二姐杜伏虎則最愛人族女孩的穿著打扮,每每被長輩訓斥“不務正業”,“數典忘祖”;只有她每日捧著書看,欣賞她的人誇她“人如其名”,不喜歡她的人被則背地裡喊她“書呆子”。時光荏苒,往事歷歷在目:先是太子鄭海晏娶了房如蘭的弟弟房如梅為貞君,生下了鄭安雅,而後天劫來臨,鄭海晏登基稱王,封房如梅為王后。彼時鄭、房、牟三人關係尚好,王與王后的婚姻時常被人笑談為“親上加親”。可就在鄭海晏登基後一百多年,不知怎麼的,二公主鄭河清突然帶著杜伏虎離開了高昌國,沒有人知道她們離開的細節,只知道奉常、宗正和杜家長輩知曉後勃然大怒,將二人從族譜中除名。又過了四百年,牟英傑的弟弟牟英憐也進了宮,房如蘭得知此事後大鬧一場,但無奈鄭海晏堅持要納牟英憐為貴君,還與他生下了鄭安熙。從那以後,房如蘭與牟英傑漸行漸遠,與鄭海晏也生分了許多。再後來,她被任命為少師,負責教鄭安雅讀書。她向來不好爭鬥,見大公主聰慧,便盡力將畢生所學傳授於她。她總以為姐妹們還有漫長的歲月可以相處,或許有朝一日房、牟二人可以和解,二公主和杜伏虎可以回來,怎知一回首已物是人非。
房似瑜見她不答話,輕輕喚她:“段家阿咪?”
段知書這才發覺自己走神了,尷尬地笑了笑。
房似瑜問:“您是不是累了?去休息吧,這裡有我,還有這麼多護衛看守著,不會有事的。”
段知書溫柔地看著她,如今五大家族小輩中,最年長的便是眼前的這位房似瑜了。但她也僅有兩千兩百餘歲,正是需要歷練的時候,誰曾想劫難突臨,將原本青澀的她一下子推到臺前。年紀輕輕既要擔任大司農的職位又是房氏族長,她肩上的擔子不可謂不重。不過,說到擔子重,誰的擔子比得過臺上的鄭安雅呢?想到這裡,段知書望著生死臺上幽幽的藍光說:“我不累,我想守著她。”
“那我給您搬個榻來吧。”房似瑜是個仔細人,不但指使手下搬過來一張美人榻,還貼心地送來了枕頭和薄毯。等段知書躺下後,她又搬了個胡床坐在一旁。
段知書問她:“你不給自己弄張榻?”
房似瑜笑了笑,說:“不了,我要守夜,怕躺下就睡著了。”
段知書忽然想起一件事:“對了,牟明月什麼時候走的?你注意到了嗎?”
房似瑜輕笑道:“他呀,就沒離開過,我怕他身體受不住,就讓他到偏屋裡休息去了,清風陪著他呢,沒事的。”
段知書嘆了口氣道:“這倆孩子,平日裡見面不多,聖旨剛下那會兒,我還擔心強扭的瓜不甜。現在看來,明月對太子倒頗有幾分情意。”
房似瑜差點大笑出來,念在夜已深了,恐影響到別人,捂著嘴道:“他?他何止幾分情意?我聽清泉說,他很早之前就仰慕咱們太子了。”
段知書吃驚道:“當真?什麼時候的事?我怎麼一點都不知道?”
房似瑜笑道:“當然是真的了,清泉親口對我說的還能有假?好幾百年了呢。這種事情怎麼能讓你們長輩知道,他會害羞的。”
鄭安雅果然靈力醇厚,第二關也順利地透過了。到了最後一天,整個生死臺看起來十分平靜,頂上散發著金色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