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語意戲謔,但朱小紫卻分明從他的口氣裡,聽出了悲切的味道。
「不用了,兆哥。」她呆呆地回應,心思早就因為曾兆的病情,沉到了塵埃裡去。
氣氛沉默了片刻,山風從懸崖底端吹上來,撲簌簌地刮在他們二人的臉上,像是完成了一場風霜的洗禮。
曾兆嚅動著嘴唇,不經意間地開起口來:「小紫,其實我剛剛得知我左腳會瘸的時候,我想過去死。」
「兆哥,別亂想。」
他繼續說:「一個健全的人,突然變成一個瘸子。然後你會發現,全世界的人都會以同情的名義歧視著你,把你當成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殘疾人。他們會在你面前跟你說,別放棄,好好復健總有機會康復的。可一轉頭,他們就會在背後嘲笑你。」曾兆低頭,目光混沌地望著深不見底的懸崖,笑道:「我今天坐在這裡,就是在想,要是我一不留神滑了下去摔死了也好,一了百了,乾乾淨淨。」
曾兆話音剛落,朱小紫卻忽地從他身旁蹭過來,揪住他的衣服,像是隻樹袋熊似的,一門心思地攀附在他的身上。
她埋頭拽著他,一股腦地說:「兆哥,現在我抱住你了。你要是敢跳下去,我就陪你一起死好了。」
「傻姑娘,放心我不會跳下去的。」凌亂的山風叫囂著吹亂她的長髮,曾兆寵溺地撩了撩她前額的劉海,「你以後還要結婚生子,我哪能讓你陪著我一個估計一輩子都找不到老婆的瘸子死了。」
「兆哥,你那麼好,肯定全世界的姑娘都想嫁給你。」她依舊拽著他,不放手。
他沉沉地笑了笑:「有哪個姑娘願意嫁給我一個瘸子啊」
聞言,朱小紫忽然像是鼓起了萬分的勇氣似的,思維都沒經過腦子,就大咧咧地將埋藏在心底的話,一股腦地說出了口:「兆哥,我願意,我想嫁給你。」
說完,她慢條斯理地從他懷裡拔出來,目光幽幽地望著他,巧笑倩兮的眼眸裡,帶了點依稀的水光:「兆哥,我從十二歲那年就想嫁給你了。一直想,一輩子都在想。」
朱小紫眼底炙熱的感情,將曾兆燒得有些糊塗。
他悄悄將身子挪遠了一點,刻意避開目光不去看她,語氣妄自菲薄:「小紫,我認識了你那麼多年,我哪裡不知道你善良,為誰都肯赴湯蹈火。我知道你同情我,但是這種話卻不好亂說。你年紀還總歸要嫁人的,這句話我今天就當沒聽見好了。」
聽見曾兆這麼說,朱小紫卻並未像以前一樣退縮。她又重新湊到曾兆身邊,一手扯著他的衣袖以防他掉下去,另一手磨蹭著在口袋裡搗鼓。
「兆哥,你還記得這個嗎?」她從口袋裡掏出一枚吊墜,吊墜裡頭鑲著一粒米,大約是時年已久,陳年米粒已經開始泛黃不復當年光澤。
曾兆瞥了一眼,沒回應。
「兆哥,你還記得,當時你把吊墜送我,離開田埂的路上,我對你說的話嗎?」
朱小紫頓了頓,啞著嗓子,說:「當時,你往田埂的另一端走,我站在稻田裡,就大聲對你說了一句兆哥我想嫁給你。可惜那時風聲太大,你沒能聽清罷了。」
她義無反顧地繼續說下去,像是要將她這麼多年的愛戀,悉數傾吐於他:「兆哥,我從十二歲那年就開始在等你。我雖然明白你可能並不喜歡我,但我仍舊選擇安靜地在原地等待。直到後來,小岑出現了,我從你的眼睛裡,看出了你對她的喜歡。於是,我很識相地,將這份喜歡深埋在了心裡。今天,我把這些事情跟你說,就是想真真切切地告訴你,兆哥我喜歡你,我要嫁給你。無論你變成什麼樣,我都喜歡你。」
曾兆聽完朱小紫的話,久久未有回應。只是,他抓住懸崖上岩石的那雙手,愈發地收緊了。
朱小紫靜默地看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