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煙凝還是沒說話,沈牧走過來,看到柳煙凝臉上的愣怔,站在原地立住了,關切地看著柳煙凝。
那聲音中的老邁是之前柳煙凝從來沒有聽到過的,這讓她有些恐慌起來,她的書中有太多的生死別離,她似乎已經在心裡將這幾個字看淡了,但是當生死這個問題真的落在她頭上的時候,柳煙凝又躊躇了,生死不像別離,分開的人總有見面的一天,生和死永無相見之日了。
對方安靜地等她的回應,就像兩年前那樣,只不過當時柳煙凝拒絕了。
柳煙凝有些不知所措,她的內心天人交戰,她急切地想要做一個決定,好像在擔心對方會等不及要結束通話電話一樣。
但對方始終耐心地等著。
柳煙凝下意識地抬頭去找尋沈牧的身影,很快就跟沈牧擔憂的視線對上,她的目光黏在沈牧身上,好像那樣她就能獲得一些勇氣。
她最終還是吐出了那個字,「行。」
輕得像天上飄起來的雪花,沒有重量,卻像一道特赦令一樣,蘇婉清激動得連說了幾個好。
柳煙凝掛了電話,她知道蘇婉清知道他們家的地址。
「怎麼了,煙凝,誰打過來的?」
柳煙凝沉默片刻,「蘇婉清。」
自從掛了電話,柳煙凝就開始魂不守舍起來,沈牧也不工作了,搬了張板凳過來,就坐在柳煙凝跟前,握著她的手,在沈牧看來,母女倆早就該見一面了。
柳煙凝坐了一會兒,平復下來,她回主臥換了身見客的衣裳,阿寶去毛寧寧家裡了,柳煙凝想將阿寶叫回來,又不知道蘇婉清什麼時候才回來,又想著等蘇婉清來了,再叫阿寶也不遲。
柳煙凝在午夜夢回的時候也無數次夢見過她和蘇婉清見面是什麼情景,但她絕沒有想過是這樣的,蘇婉清坐在輪椅上,一個和她年歲相仿的男人推著她來。
柳煙凝記憶中沒有蘇婉清,她在外公家裡的相簿裡見過年輕時候的蘇婉清,她梳著兩根黑亮的大辮子,一根垂在胸前,一根拋至背後,穿著一件黑點白襯衫微笑著,笑容像江南煙雨一樣柔,人也美得像撥雲見日一樣明媚。
跟輪椅上的老太太半點都不像。
只有那雙沉澱了歲月的眸子和照片上有幾分相似,但很快又不像了,因為裡面蓄滿了淚水,變形了。
家門口是臺階,老太太的輪椅上不來,沈牧和那位老先生一起,將輪椅抬上了簷廊,又抬過了門檻,進了屋了。
蘇婉清略顯混濁的視線在屋子裡打量著,顯然柳煙凝過得很好,她眼裡的淚,這才掉了下來。
「你大哥公事繁忙,沒能回來,他也很掛念你。」柳煙凝沒開口說話,蘇婉清也不介意,輕聲細語地說道。
沈牧猛地想起來,柳煙凝是說過自己還有個兄長,當年蘇婉清走的時候,將哥哥帶走了。
只是這麼多年都沒有聯絡過,柳煙凝連蘇婉清都不肯相認,她會認這個一母同胞的兄長嗎?
柳煙凝還是沒說話,沈牧忙前忙後地推著蘇婉清到合適的位置,招呼老先生入座,他倒是喊蘇婉清一聲「媽」,蘇婉清審視的目光從頭到腳看了沈牧一眼,似乎滿意了,微笑道:「虧得你擔待煙凝。」
沈牧笑道:「煙凝是很好的,我們互尊互敬,對了,這位老先生是?」
林昌祺脫下帽子和大衣,露出精緻的羊絨背心,他笑道:「我是婉清的好朋友,我叫林昌祺。」
秦姨將客人的衣帽接過去掛好,幫著沈牧將茶泡好了,送到客人面前。
沈牧給秦姨打了個眼色,指了指隔壁毛寧寧家,秦姨明白了,出去了。
柳煙凝坐在沙發上,緩不過神來,她沒想到自己和蘇婉清的再次見面竟然是這樣的,她以為蘇婉清在港城過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