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教皇來說，阿德里安可以稱得上是他沒有血緣關係的親子。

但近些日子來，他卻逐漸發現，他似乎並不瞭解自己的孩子。

近十年來，阿德里安都做得很好，甚至是過於優秀。

每日教皇坐在臺階之上的聖座時，看見的都是同樣的風景。

一位位紅衣主教低頭恭敬走上紅毯，表現得萬分謙卑。但自己站得實在太高了，對他們眼中的貪婪一覽無餘。

除了阿德里安。

他那雙金色的雙眸曾在教廷引起過喧囂。部分人稱那是神明的恩賜，另一部分則斷言此為惡魔的引誘。

直到他加冕為聖子後，這糾纏了數年的爭論才落下帷幕。

身為阿德里安的引薦人，唯有教皇從未對此發表過任何偏向的言論，但有時沉默，也是一種回答。

他深信阿德里安便是神明賜予人間的孩子，將會忠誠地傳遞神的福音，指引信徒走上正確的道路。

只是有時，就連身為虔誠的信徒的他也會在某個夜裡驚醒，看著仿若無盡的夜陷入沉思。

一個毫無私慾的人，他與神……有什麼區別？

他擔心在自己百年之後，阿德里安或許會走上錯誤的道路，而那時再無人能夠阻止他。

可從前段時間開始，這樣的擔心卻逐漸變得微妙起來。

他猶記得那是艾瑟蘭開學後一週以後，僕從誠惶誠恐地跪在了他的腳邊，報告說阿德里安將教皇寶庫內的所有寶石都取走了。

隨意呼叫寶庫是阿德里安加冕為聖子那天時，教皇就給予他的權力。只是平常他的衣食住行都由教廷一手操辦，所以從未動用過。

這還是他第一次開啟它，甚至一次性取走了那麼多東西，也難怪僕從會如此慌亂地請示。

教皇冕下決定親自去過問，但不等他先找上阿德里安，後者就失落地抱著滿懷的寶石回來了。

那雙燦然的金眸黯淡了下來，好似蒙上了一層灰，時不時閃過一絲困惑。

“他為什麼只拿了一個？”

“是隻喜歡紅寶石？可那個鏡子……”

教皇聽見他嘴中的呢喃。

“誰？”

他悄然接近了自己的孩子，語氣溫和道。

“當然是……”阿德里安正要答出心上人的名字，卻在下一秒注意到了教皇的身影，無措地轉過了身。

“聖父！”

他的語氣帶點埋怨，想要行禮卻因為手上的東西不好動作。

教皇伸手製止了他的動作，溫厚的長者摸了摸自己的白鬍子，不死心地繼續開口。

“你在說誰？你送禮物被拒絕了？”

阿德里安卻早已調整好了狀態，恢復了之前古井無波的模樣。

“光明神教導我們，‘不可在暗中議論他人，不可在背後散播謠言，天上之父行使監察之責’。”

“……”

“那麼，聖父，我也退下了。”

教皇無言地看著阿德里安挺直的背影，只好自己晃晃悠悠回了房間。

過了一段時間，他又與艾瑟蘭的校長小聚時，又聽說了一件事。

“真沒想到你還有收集寶石的習慣，只是你喜歡什麼不好，竟然喜歡我們魔力檢定儀上的那顆。”

“那東西從建校起傳了這麼久，表面都全是劃痕了，除了魔力充盈，也沒別的優點了。”

“你讓阿德里安拿來買它的錢，買多少塊更璀璨的寶石都足夠了。”

校長醉醺醺地舉起酒杯，沒注意老友古怪的神色，而是將腦袋一頭埋在桌上。

“做這個校長我心裡苦啊……埃羅他又曠課了！這已經是這個學期的第十三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