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是每天晚上,松尾良平都能看見這雙眼睛出現在自己的夢裡,如同明月一般懸掛,居高臨下地俯視著自己。
在他的想象裡,這雙眼應該充斥著怨恨、憤怒與恐懼。
但他看見的,卻只是如那天一般的透明,一眼望得到底。
在松尾良平將一切坦白後,好像是卸下了某樣重擔,肩膀倏地塌了下去。
周圍的氣氛沉寂了好一會兒,長谷川輝悄悄打量著一旁的吉田悠太,像是沒想到他生前竟然是這樣的人,而後者更是什麼都沒聽懂的模樣。
夕見師們也是沉默,松尾良平的目光下意識在幾人之間逡巡,卻沒在其中捕捉到半點動容,心下不安。
“按照你的說法,吉田悠太的死只是一場不幸的意外。”雪村雅司總結道,“在當時的情況下,也還是個孩子的你無法拯救他,只好先一步逃出了校舍。”
“緊接著,你便立刻向大人們求救,只是讓他們找到吉田悠太時,男孩已經失去了呼吸。”
松尾良平點了點頭:“如果你們不信,可以去找當年參與過救援的人,他們能證明我所言非虛。”
“我是真心想救悠太的……”
他的眼瞼微微垂下,剛要陷入自己的情緒中,卻被雪村雅司猛地打斷。
“除此之外呢?”
“什、什麼?”
松尾良平像是沒聽清楚他的話,愣愣地重複。
雪村雅司按了按高挺的鼻樑,極有耐心地解釋:“在做……驅魔之前,我詳細調查過吉田悠太的一切,包括當年的所有報道。”
松尾良平的臉色驟然慘白。
“不論是哪一份報道,都沒提過他救你的事。”
“死人不會說話,因此……只能是你,從未把這件事告知過他人。”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今天應該是你第一次將全部經過詳細地說出來吧。”
“但這些也不過是你的一面之詞。”
像是沒看見男人的臉色,紀伊奏笑眯眯地補充道。
“為什麼要隱瞞這件事呢?”他接過雪村雅司的話頭,“是有什麼見不得人的秘密嗎?還是擔心當時說出來的謊言站不住腳?”
“說到底,若是你的內心真的如此坦蕩,就不會在聽說幽靈的傳聞後,夜夜都來到校舍,反覆確認‘吉田悠太’的記憶。”
“更不會……為此犯下殘忍的罪行。”
他手中摺扇指向長谷川輝,合扇的清脆響聲像是法槌的宣告。
最可笑的是,眼前的幽靈根本不是真正的吉田悠太,他無法向警察訴說真相,也不會為當年的事而報復松尾良平。
但長谷川輝受到的傷害卻是切實發生的。
作繭自縛的松尾良平,再愚蠢不過了。
“你心裡清楚,吉田悠太是為你而死。”
“別說了……別說了!”
松尾良平以為自己的聲音很冷靜,實際上卻像是驚雷一般轟地炸開,甚至把他自己都嚇了一跳。
疼痛縈繞在心頭,但心臟仍然在有力地跳動。
砰、砰、砰。
“你們根本不瞭解……”他呼吸急促地開口,“你們這些生活在大城市的有錢人,根本不瞭解我的處境!”
“暮隱村是個封閉又落後的地方,只要有一點新鮮的事情,就能叫所有人樂此不疲地談論,流言像長了翅膀一樣飛往每個角落。”
“在我還不懂事的時候,父母離婚,我被判給了生活困苦的媽媽,而不是跟著爸爸去大城市生活,被迫留在了這個村子裡長大。”
長谷川輝訝異地發現,在男人的眼底,有著濃烈的怨恨之色。
“後來,我小學的時候,媽媽就拋下我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