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嘉鳴蹲下身子,平視著他的臉。右邊的臉頰因為手臂長時間的壓迫,有了兩道紅印。看起來很傻。
林樹忽然換了個睡姿,用後腦勺對著方嘉鳴。
晚風順著窗戶的縫隙溜了進來,方嘉鳴看著他的發旋,良久沒有動。
林樹,你為什麼可以這麼若無其事,顯得我像是個瘋子。
方嘉鳴覺得自己對林樹的判斷或許是錯的。他根本不是什麼鐵血裁判,他是這個世界上頂級的控球後衛。
他會控制球權,會虛晃一槍,會假意露出破綻,引誘對方進攻,但直到比賽接近尾聲,你才會發現比賽的節奏始終控制在他自己手中。
然而還有一種更慘烈的可能,是林樹一開始就沒把自己當成局中人。他不是進攻方,也不是防守方,方嘉鳴所作的一切在他的眼裡不過是一場拙劣的表演。
方嘉鳴明確地知道存在這種可能,但此刻他還不願意去相信。
吱嘎——
球館的大門忽然被推開,門鎖碰撞發出了悶悶的聲響。
而後,方嘉鳴聽到了一個中年男人的聲音:「方嘉鳴?」
他抬頭望去,兩尺寬的夜色裡站著一個人。
方嘉鳴皺起眉頭:「你是?」
很快,場邊的林樹也應聲睜開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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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分鐘後,球館外的樹蔭下,方嘉鳴和那個中年男人相對而立。
「你不記得我了?」男人笑了笑,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張名片,遞給了他。
「北市籃球俱樂部?」方嘉鳴接過名片,「我見過您?」
「哈哈哈哈——」那人笑得豪爽,拍了拍方嘉鳴的肩膀,「看來是真不記得我了。也難怪了,那時候你才十四,還是十五?」
方嘉鳴仍舊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這個人。
「你去過北市少年隊集訓。想起來了嗎?」
「啊——付教練!」方嘉鳴這才有了些眉目,眼前這個人是他當年去北市少年隊集訓時認識的一個副教練。巧也巧了,他職務是副教練,人也姓付。方嘉鳴當時沒少跟隊友開他的玩笑。只是年月久了,人也見老,方嘉鳴第一眼居然沒認出來。
「總算想起來了。」
「您怎麼突然到江城來了?」方嘉鳴放鬆下來,背倚著樹幹問。
「來找你。」付教練指了指方嘉鳴手裡的名片,「我現在在北市的俱樂部,那邊你應該瞭解過吧。」
方嘉鳴低頭摩挲了一下那張名片,很快領悟了付教練的意思:「你希望我過去打球?」
「老實說,你在江大打球是屈才了。當年你拒絕北市的邀請,說要留在江城的時候,我們那幫球探都挺震驚的。」
方嘉鳴垂眼,沒有回答。
「你馬上也大四了。 這次聯賽之後,我們有個大集訓的機會。你如果有興趣,可以直接來試訓。憑你的資質,留在北市打球應該沒什麼問題。況且」
方嘉鳴抬眼看他:「什麼?」
「據我所知,你現在經濟情況也不富餘。江城這邊沒有什麼像樣的俱樂部,你要養妹妹這件事我也知道。去了北市,比賽的機會自然也更多,商業獎金也多了。你們的生活會比現在好很多。」
「但是她現在還太小了。」方嘉鳴說完就移開了視線,他知道自己心底還有另一個不想離開江城的理由。
「算起來,小姑娘也要讀高中了吧?我記得你跟我說過她跳了兩級。」
方嘉鳴嗯了一聲,就沒說別的。
「你現在才二十歲,還有大好的未來。現在的球員市場你也知道的,年輕球員冒出來很快,我們試訓名單裡十六七歲的都有一大把了。你如果真的要在江城等到二十三四歲,再想回到北市就很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