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聲音很小,小到幾乎聽不到,可納蘭鏡聞卻聽得清清楚楚。
在她的記憶中,赤塵衣從來不會有如此脆弱的一面,他驕傲,固執,總是義無反顧,一條道走到黑,哪怕前方是萬丈深淵也在所不惜。
不然也不會當初在她要獻祭應天石時,決絕離開。
他的外表極具蠱惑性,美得不可方物,卻又強大,渾身帶刺,讓人無法接近,這也輕易讓人覺得,他當真是無堅不摧。
赤塵衣幾乎不會在她面前喊疼,即使是當初剔除神骨之刑,他也沒有喊過一句疼。
他總愛在她面前撒嬌,展露出自己最魅惑嬌柔的一面,誘人沉淪,可偏偏在真正受到傷害時,又一聲不吭。
他無名無份地跟了她上千年,伺候了她上千年,又獨自忍受了上千年旁人的議論質疑,可他從沒說過自己的委屈,如此無怨無悔地跟著她。
她其實知道的,曾經聽過旁人議論他,說他空有容貌,徒有其表,哪怕跟了她如此久都未掙得一個名分,也不過是隻妖,終究上不得檯面。
那日她無端生了好大的火,將整個宮的人都處罰了,可她知道,她只聽到這一次,赤塵衣卻不知聽到過多少次了,他從未在她面前提過,到底是因為不在意,還是因為已經麻木?
說到底,是她有愧於他。
“疼……阿聞……我好疼……”
納蘭鏡聞垂下眸,看著懷中因為疼痛而蜷縮起來的男子,她手中動作下意識地放輕了些,另一手將他的唇從貝齒中解救出來。
赤塵衣身體隱隱開始顫抖,靠著她的身體稍稍仰頭,露出白皙修長的脖頸,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這個姿勢,像是在索吻。
納蘭鏡聞沉默片刻,低下頭在他毫無血色的唇上印下一個輕柔的吻,很輕很輕,像是細小的絨毛落到身上,毫無重量。
可納蘭鏡聞卻看見那緊閉的眼睫微微顫了顫,她頓了頓,開口道:“何時醒的?”
赤塵衣緩緩睜眼,那雙狐狸眼原本魅惑勾人,攝人心魄,如今卻漫出徹骨的寒意,眼中一片漆黑深沉,宛如被潑落的墨水暈染開來。
納蘭鏡聞看到他眼中已經幾乎漫出來的恨意,手稍稍一頓,收了回來,反正他身上的傷也已經好的差不多了。
她看著他,淡聲道:
“恨我?”
赤塵衣下顎緊繃,抿唇不語,只是死死地盯著她。
他看起來已經徹底清醒,眼睛也能看到了,在齊臨遇到他時,應是太久沒有修煉功法,導致血脈逆行紊亂,才導致眼睛看不見,記憶也模糊不清,卻能準確無誤地在人群中找到她。
她不知道赤塵衣有多久沒有修煉了,才變得如此狼狽,血脈逆行的疼痛,也不知他到底忍受了多久。
納蘭鏡聞注視著他,他又瘦了許多,抱著幾乎全是骨頭,彷彿風輕輕一一吹,便消散了。
蒼白的面龐如琉璃般破碎,令人憐愛,合該讓人好好護在懷中。
納蘭鏡聞嘆了口氣,手一揮,結界消失,她站起身來朝著他伸出手。
赤塵衣看著面前的手,一時間有些怔愣,眼眶卻逐漸紅了。
手停留在空中半晌,赤塵衣都沒有要握住的跡象,納蘭鏡聞也不生氣,同他如此僵持著。
也不知過了多久,赤塵衣終於動了,他艱難起身,踉蹌幾步又重重跌倒,大腿上又被石子劃出一道長長的傷口,即便如此也不肯牽住她的手,尋求她的幫助。
納蘭鏡聞看著他站起來,同他對視,觸及那眼中毫不掩飾的恨意時,她微微皺眉。
她知道他應是恨她的,可真當如此真切地感受到他的恨意,她還是愣住了。
赤塵衣眼尾猩紅,眼中漫起水光,卻仍固執地盯著她,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