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王鞏雖擅長交際,卻並不是個一無是處的浪蕩子,若真是如此,張方平又怎會將女兒嫁給他?
這一日休沐時,兩人又約在杏花樓用飯。
正是春光爛漫時,但蘇轍也好,還是王鞏也罷,誰都沒心思去欣賞春景。
甚至兩人碰面之後,連寒暄都沒有,王鞏就開口道:“我懷疑王安石遇刺一案與鉅鹿郡公有關。”
鉅鹿郡公?
日後短命的宋英宗?
蘇轍面露驚愕。
聽王鞏娓娓道來,他才知道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這幾年,關於官家過繼一事是眾說紛紜,雖說大家都猜測官家會過繼鉅鹿郡公,但這等事一日未塵埃落地,濮安懿王等人懸著的一顆心都不敢放下來。
鉅鹿郡公更是不敢走錯一步路,甚至連濮安懿王都保持中立,誰都不知道他們是保守派還是革新派。
可前周王之子趙允熙卻贊同王安石變法的。
說起這人,可是大有來頭的。
前周王乃是太宗皇帝幼子,真宗皇帝幼弟,當今官家皇叔,據說當年真宗皇帝與他關係很好,彌留之際曾想將皇位傳給他,卻遭到大臣們反對。
後來,官家繼位,這位周王仗著自己身份尊貴,對未親政的官家指手畫腳。
最後的結果是顯而易見,並未落得什麼好下場。
趙允熙總結了父親失敗的經驗,這些年一直謹小慎微,直至傳出官家要過繼,這才冒頭。
在他看來,官家既要選擇侄兒過繼,選誰不是選?
他為何不爭?
所以他便想依靠王安石賭一把。
這叫濮安懿王很是著急,只要變法一旦推行,王安石定勢不可擋,連帶著趙允熙在官家跟前的地位也跟著水漲船高。
反觀鉅鹿郡公遠在外地當差,本就很少在官家跟前露面,若官家改變心意,真將趙允熙立為太子,那他們一家才是功虧一簣。
說到最後,王鞏是苦笑一聲:“……朝中水渾遠比我們想象更甚,家父曾不止一次與我說過要我莫要多管這些閒事,可我自娶內人為妻後,就與岳丈綁在一條繩上,哪裡有不管之理?”
張方平與歐陽修一樣,是不折不扣的保守派。
蘇轍想了想,道:“如今王安石王相公已回老家,當初盛極一時的趙允熙彷彿在汴京消失了一般,濮安懿王等人的目的已經達到。”
“想象也是,汴京乃天子腳下,尋常人想要謀害朝廷命官,仔細去查,不見得查不出真相來。”
“若這件事真是濮安懿王在背後搗鬼,那就說得通了。”
許多人覺得鉅鹿郡公被立為太子是遲早之事,就算真查出真相,賣個人情給濮安懿王也不是不可能之事。
王鞏沒有接話。
一時間,包廂中陷入了沉默。
從前他們只覺得鉅鹿郡公平庸些,君王平庸,其實也不是什麼壞事,就像官家,總比那等平庸且喜歡拿主意的君王要好得多。
但如今看來,鉅鹿郡公不過是為了投官家所好,偽裝至此。
好一會,蘇轍才道:“如今看來,若鉅鹿郡公被立為儲君,只怕不是什麼好事。”
王鞏卻嗅出不對勁來:“子由,你要做什麼?”
“我勸你莫要螳臂當車,且拋開鉅鹿郡公不說,官家與濮安懿王感情很好,若非如此,濮安懿王也不會這般膽大……”
蘇轍笑了一聲:“你想到哪裡去了?我就算再膽大,卻也是惜命的,不會做這等傻事。”
別說一個他,就算十個他合起來,都不敢輕舉妄動。
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只是蘇轍卻是沒想到官家對他倒是很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