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淺墨眼見得他未傷李承乾,手裡劍勢一偏,劍鋒斜斜劃過虯髯客頸側,身子一扭,想避開虯髯客的掌力,可肩上,終究還是熱辣辣地被帶上了一下,心頭暗道:此老威名,果不虛傳。
卻聽虯髯客笑道:“我只是不喜歡被人用劍指著。小兄弟,你的功力可是越加精進了。怎麼,姓謝的那小子也把他那點壓箱底兒的東西都傳了你?看來我的臭徒兒索尖兒想要追上你,還頗要下些工夫呢。”
說笑畢,他忽轉望向李承乾,正容道:“我的貨色已亮給你看了,你可還滿意?”
李承乾忍不住一點頭。
卻聽虯髯客乾脆道:“好!那如果時機來到,魏王如阻你得繼大統之位,我幫你殺了他,扶你登基!”
接著他聲音沉厚了起來:“至於酬勞,我要你到時借我三萬鐵騎,以為我橫絕西域,於東西慄特與大食人一戰之資。我要收服九姓胡,擊退黑衣大食。另開一國之基。到時你可不得反悔。就這一項條件,你應還是不應?”
——此老當年應李靖之請,與秦王李世民一會之下,竟就此放棄逐鹿中原之機,灑然而去,於東海另創扶餘國之基業,苦鬥數年,已橫攬東海七十二島權柄,難道猶不甘心,竟然烈士暮年,壯心不已,不甘於自己一手創下的東海扶餘國的平靜局面,想重入殺場,再建功業於長安城西去萬里之遙之地?
怪道幻少師會屢遭他手下黃衫兒之逼迫。而幻少師也當真強項,內外交迫之下。也不肯引虯髯客相助。
卻見李承乾定定地看著虯髯客,好半晌方道了一聲:“好!”
虯髯客側目望向李淺墨,問道:“小哥兒,怎麼,沒想到你這羽門弟子,最終選擇竟與老朽相同,要站位在東宮這一邊了?你開出的價碼卻是什麼?這一點讓我大是好奇。”
李淺墨輕輕搖了搖頭。
他不想讓李承乾聽到,所以,只低聲用虯髯客這等高手才聽得到的蚊語之術道:“我沒有站位在哪一邊。今晚,我之所以代為出手,只是……”他目光掃了承乾一眼,“……覺得他很是悽惶。”
虯髯客怔了怔,忽放聲大笑:“悽惶?古往今來,天底下,何人能不悽惶?就是老子,眼看時日無多,猶自不肯安靜,還想再折騰折騰,難道那不是悽惶?沒本事自己用力壓制住自己悽惶的人不過是廢物罷了,生而為人,豈可不悽惶,兀自不輝煌!”
說著,他哈哈大笑。
李淺墨只覺得他笑聲中情懷激盪,有自嘲,也有自許。那種不可一世、卻知道自己終究還是要受限於此世、卻終究張揚起不可一世的味道,讓李淺墨不由也大受感染。
是啊,生者誰不悽惶?李承乾、魏王、幻少師,連同算上自己,還有他知道的如突厥阿史那部中刺殺過當今天子的那個突厥王子,九姓胡、鐵勒十五部、甚至連同大食人的諸多王子……今日長安城中,正不知聚集著多少王孫,這些人各有圖謀,各有堅守,各有欲求,也自……各有悽惶。
舉目四望,大好河山,返躬白省,恰此華年,所以才馳騁爭競,不甘寥落。
猛然間,他猛地對自己即將面對的百王孫之宴,陡增起期待來。
百王孫
春山茂,春日明;園中鳥,多嘉聲;
梅始發,桃始榮;泛舟艫,齊樟驚;
風微起,波微生;弦亦發,酒亦傾;
……
這三字一頓的歌謠頗為歡快——五月十五,曲江池邊,有人正跺著腳,踏著拍子,一字一句地唱著。
曲江池邊多柳,恰是一年好光景。沿池一帶,只見棵棵柳樹俱都如碧玉妝成。池邊的柳樹在風中搖盪,池中的湖水在天光下盪漾,滿世界的綠都搖盪到一起了。池中間正有數艘彩舟泛波載流。舟上多是宮裝仕女,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