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後,清溪輾轉反側,難以入眠,眼光落在著放置在書檯上的太玄琴,陷入了擔憂之中。
內侍說的不錯,這把太玄琴的確大有來頭。此乃前朝名動天下的樂師阮玄年耗盡畢生精力製造打磨出的精品之琴,傳至後代,幾經輾轉,進入了前朝的皇宮之內。前朝覆滅後,這把琴便再沒有公開面世了。沒曾想,這把琴如今亦是留在了皇宮中。
皇后娘娘將如此絕世名琴賜給自己,其用意再明顯不過了。爹爹在聽到這把古琴的名字時,亦是通身一震。
她深深嘆了一氣,披了衣服起身走至琴前,輕輕扶了扶琴絃,眉間的愁思漸漸加深。
她知道父親是出於讓其安心,才將拒絕皇家結親一事說的那般容易輕巧。若是自己現在有婚約在身,那麼皇家的意思自是有迴旋餘地;但如今自己既無婚約又無適當的理由,這般拒絕一個親王的姻緣,真真是會給凌家帶來無法預測的麻煩。更何況,如今皇家已將此意表達的如此明顯。皇后娘娘送來的這把太玄琴更是讓她全無退路。
她攏了攏衣領,走至窗前,微微將窗推開了一個縫隙,春日的夜風頃刻鑽了進來,帶著寒涼讓她打了一個寒噤,也迅速讓她頭腦更加清明瞭些。她想起昨夜在藏書閣中發生之事,想起白日裡皇帝在跨進大殿時叮囑自己的話,想起廣王看向自己的不友好及對自己定親的關注,越發覺得生冷。
皇帝顯然知道自己置身事中,許還是因為這樣的原因才動起了賜婚的念頭;廣王是不是也發現了什麼所以才有了白日裡的表現?後來,蕭奕崢便拿走了那方繡帕,這個舉動也極為不尋常,而那方繡帕似乎有所破損,會不會是昨夜留下了什麼?
所有這些事讓她得出一個結論:她和整個凌家或許無法拒絕這樁姻緣。與父親哥哥前途及整個凌家的命運比起來,自己的那點內心追求根本不足掛齒。
第二日,凌德言與各官員共遊寶鼎山,叮囑清溪需應規矩去向皇后娘娘謝恩。清溪儘量笑得燦爛,點頭道是,她看的出父親睡的亦不好。
收拾一番後,她帶著月影前去給皇后娘娘謝恩。
她將月影留在殿外,自己一人進殿。皇后袁氏見她前來,滿臉笑意,一直瞧著她,溫和道:“我也是唐突,只覺得昨日在太子妃處見著你,心裡歡喜的很,那把琴就略表一些我的心意吧。”
她再次躬身拜謝:“謝娘娘垂愛,只是太玄琴太過珍貴,臣女甚為惶恐。”
“不知你是否善撫琴?”
“略懂一二。”
皇后點著頭:“你說略懂一二怕是謙辭,昨日在清詩會上,你也如此過謙過。寶刀贈英雄,名琴配美人。你無需惶恐,太玄琴留在我這兒是掩蓋其光彩,贈與你對那把琴來說是再好不過的去處,希望你能用它奏出華彩樂章。”
清溪再次拜謝一番。
皇后又問了她些尋常情況,比如閨名為何,家中情況,平時愛好等等。她都一一作答,最後皇后柔聲道:“六郎那孩子啊,自小不愛受拘束,心性灑脫隨性,十六歲那年便開始外出遊走了。我知道外面對他的傳聞演說也多,有些個什麼不入耳的也不必放在心上。他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相處日久就能知道。”她笑著頓了頓:“瞧我,和你說恆王做什麼。好了好了,說了這許久話也乏了,你也回去休息吧。”
清溪退出後,深深吸了一氣。月影趕緊迎了上來,回去一路和她咬著耳朵,說是在外等著的時候,聽到好多侍衛女官們再討論清溪,討論她昨日清詩會上的表現,討論皇帝對其的讚賞,私下揣度著她應是要嫁入王府了。
“小姐,是真的嗎?”月影最後帶著八卦好奇與驚訝期待的表情低問道。清溪掃了她一眼,她便即刻噤聲了。
清溪又是重重一嘆,看吧,她根本無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