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風邶攥緊了衣袖,垂下眼睫說:“我是在極北之地遇到他的。他那時已無生機,經脈寸斷,甘願用自己獻祭,請我替他回家,代他寬慰母親。”
“獻祭……”靜夫人顫聲重複著這個詞。
他沒有忍心,直白地告訴她防風邶的一身靈力和靈血已經被他吃掉,但他又不願意騙她,就用了獻祭一詞。
但含義是一樣的,靜夫人聽明白了。
靜夫人淚流滿面,渾身顫抖。
她的邶兒不那麼出息,不那麼成器,不那麼聰明,不那麼完美,但他卻那麼愛他的母親,就像她,是那麼愛他一樣。
她的邶兒真的再也不會回來了,她的心徹底死去,但她也得知了她的邶兒到底有多愛她。
沒關係,她知道自己已經活不了多久了,很快,她就會再見到邶兒了。
若有來世,希望還能和他再做母子,到那時,她一定要好好教他,教他學會愛自己,學會快樂,學會放下。
防風邶見母親傷心欲絕,想要寬慰她,可抬起手,又覺得自己沒有資格。
他只是用衣袖給她認真擦著眼淚。
靜夫人的手顫抖著想要衝他抬起,他發現了,遲疑地握住母親的手,母親握住他的手,久久沒有鬆開。
防風邶仔細觀察著母親的神情,想盡辦法想要讓她好受一些,努力寬慰道:“我是在替他完成遺願,娘,在他獻祭於我的那一刻,我就是他了。”
靜夫人認真地看了他許久,搖了搖頭,嘆了口氣:“你不是他……”
防風邶的一顆心倏地沉到了海底,母親終於還是要丟棄他了。
他明白的。
哪個母親能接受,自己親生的孩子被別人吃掉呢?
無論他怎麼做,都抵不過親生兒子的,這也是人之常情。
他只是有些難受。
但他的承諾還沒有完成,不管母親怎麼看待他,他還是要認真完成諾言的。
他依舊會把她當做自己的母親,好好照顧她到最後一刻。
他覺得母親應該不太想看到他了,起身想要離開。
靜夫人的話卻還沒有說完,她抓著他的手,不讓他離開。
防風邶只好坐了回來。
靜夫人的身子虛弱極了,情緒激盪之下,根本本喘不上氣。他連忙用靈力給母親順氣。
靜夫人努力喘勻了氣,終於平復了心情,她看著他,百感交集。
她只希望眼前的這個孩子沒有被她教壞,只是可惜,他們的母子緣分只有短短的五年,在他漫長的生命中只怕恍如曇花一現。
不知道眼前的這個孩子,將來會長成什麼樣的人。
靜夫人看著他,緩緩地說:“你這個傻孩子……是不是以為,我會怪你?”
靜夫人苦笑了一下,說:“娘是個想得開的人,不然,也不會苟延殘喘這麼多年活得下來。”
“我知道的,如果沒有你,邶兒依然會死,在那個鬼地方死了,他也會被別的猛獸吃掉,根本留不下一個全屍,死了都沒人知道他死在哪裡。還不如和你換一個交易,還能幫他了卻一個心願。”
“他一定,也是這樣想的。”
“若是沒有你,他真的要死不瞑目了。”
“可他遇到了你,一切都不同了,他走得了無遺憾,我也能安度餘生。”
“他是他,你也始終都是你自己,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依照你自己的本心。”
“沒有人知道你們的交易,你完全可以敷衍了事,我這個樣子,你只要給我一口飯吃,什麼都不管不問,也沒有人會追究。可是你沒有,你對我盡心盡力,自始至終,從無懈怠。”
“就像對待你真正的孃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