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陵容神志清醒的時候,寶娟正在為她梳妝。
梳妝鏡中,右邊髮髻垂下三簇偏紫色的漸變長流蘇,兩把頭上,左側嵌了銀葉紅粉藍三色海棠花樣花鈿,一面包了鏤金藍葉雜鈿來搭配右側垂下的三簇細流蘇。鈿花精緻,銀葉中還鑲嵌著細碎粉米珠,令兩把頭看起來精緻又華貴。
這裝束,竟依稀像是她當年剛入宮時答應位分的穿戴。
安陵容疑惑。她不是在延禧宮自戕了嗎?為何,卻回到了她還是答應位分的從前時光?是在做夢嗎?
“妹妹容顏依舊,只是心不似從前單純了。”
“誰都知道宮裡的日子難過,可是日子再難過,再要步步為營,也不該傷害身邊的人,特別是一直把你當做親姐妹的人。”
“自從入宮後,我們三人相依為命,你不願做的事情我絕不會勉強你,當日眉莊禁足,我若不與你聯手,只能人為魚肉。”
“你若不完全滅了良心,你回頭自己想一想,你害過多少人?”
“再冷,也不該拿別人的血來暖自己!”
臨終前,甄嬛對自己的詰問斥責似乎還猶在耳畔。
安陵容苦笑,姐姐啊,我是有選擇可以一直做一個單純的人,但是在皇后的步步威逼下,你以為我真的有得選嗎?無非是早些填命,還是晚些填命罷了。
我只是當初做了困獸之後,又不甘心的想拉所有人沉淪而已。
“小主,妝發理好了。”寶娟見安陵容走神,輕輕喚她。
感受著寢殿暖融融的陽光,以及寶娟重回年輕的鮮嫩面龐,安陵容用力掐了掐掌心,竟然很痛很痛。
不是夢啊。
安陵容忽然無聲長笑,雙手捂住面頰,眼淚不自覺的瘋狂落下。
“小主,您怎麼哭了?”寶娟頓時驚慌失措,念頭微轉間,想起昨日安陵容剛入延禧宮時就被夏常在撞見敲打,許是為了這件事。
就輕勸道:“小主,夏常在仗著家世刁蠻驕橫,以後我們不與她多接觸就是,您別傷心,在後宮家世從來都不是最重要的,皇上的寵愛和皇后娘娘的看重才是。”
在她的勸慰中,安陵容繼續旁若無人的哭了一會兒,算是祭奠了一番她從前那愚蠢又可悲的一生。
剛收拾好情緒,忽然窗外傳來寶鵲的聲音,“柳公公來了,快請進。”
安陵容聞聲,忙擦了擦眼淚,拿起桌面上的薄粉輕撲了兩下,對寶娟道:“隨我出去看看吧。”
出了寢殿,只見一個面生的小公公將一個托盤舉過頭頂,上面放著幾匹粉紅色錦緞,躬身走了進來。
見安陵容出現,立刻舉著托盤行禮道:“安答應吉祥,奴才鹹福宮太監柳秀。奉敬嬪娘娘之命,為安答應送賞。”
安陵容一愣,前世這個時候,她好像淨顧著看富察貴人與夏冬春二人的殿前賞賜如流水,傷感自己殿前門可羅雀了。竟忘記了當時宮裡的老好人敬嬪和欣常在,在她初入宮時,是給她送了東西來的。
總算前世一番陰毒算計中,並未真正將矛頭對準過這兩人。也算陰差陽錯。
見寶娟伶俐的從柳秀手中接過賞賜,安陵容也笑道:“勞煩柳公公跑腿,公公坐下喝杯茶吧。”
安陵容聲音輕柔婉轉,讓柳秀不自覺微微抬頭。只見新人小主眉清目秀,神情也異常嫻靜柔和,並不似傳言中滿身小家子氣的放不開,不免微呆了呆,但他還要去其他各宮跑腿,因此也不敢在樂道堂多待,只得道:“多謝答應賜茶,本不敢辭,但奴才還得去別宮送賞,請答應恕罪。”
安陵容也只是客套,沒有多留。
不多時,欣常在宮裡也有小太監送來了賞。也是幾匹錦緞,不過比敬嬪娘娘的錦緞材質略次幾分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