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幾日,宮中形勢劇變,本被貶黜的年妃,因為昏倒在御花園被皇帝偶遇而重獲聖心,合宮上下,無不唏噓。
碎玉軒,甄嬛自從那日偶然進了端妃宮中拜訪,回來後便神情更加鬱郁,加之又陸續聽說了年妃復獲聖恩,病情自然愈發反覆。
安陵容與沈眉莊雖日日或親自或派人地去探望,然亦難轉圜她的執拗與自傷。好在淳貴人大病初癒,須臾不離的陪伴安慰著,這才叫她愁緒稍解。
如此這般,宮中雖屢有紛擾流言傳來永和宮,然卻始終無法動搖到安陵容那每日插花抄經、下棋唸書等各種叫人目不暇接的小興致。
永和宮偏殿。
安陵容於弘佑日常玩耍的軟榻對面移了張圓桌,又在桌案上備了些筆墨,然後方望著那正在軟榻上倒騰來倒騰去的小傢伙,捏著毛筆壞笑。
待到她在宣紙上一番認真添塗,上色勾勒之後,方滿意地擱筆審視。
旁側,寶鵲見自家娘娘專心作畫許久,好容易才停筆稍歇,自也湊趣地伸長了脖子,準備去一觀自家娘娘大作。
細看時,只見偌大一張宣紙上,一個雖摔了個屁股蹲兒卻笑的格外燦爛、嘴角掛著幾道哈喇子的小阿哥,正被一群伸長了手臂的太監宮女們提心吊膽的圍著。景物描繪雖不盡詳實,卻也五彩斑斕得很能叫人大約觀出個子午寅醜來。只唯一一個奇怪之處卻是,那群手忙腳亂地圍在小阿哥身邊的太監宮女們,竟一水兒的全都是面目空懸,沒有填繪任何五官。
寶鵲擰著眉,半晌,方指著其中一個提著拂塵,圍靠得最近、且最手忙腳亂的無臉太監道:“娘娘!這個我能認出來,是小貴子對不對?他正提著拂塵呢!嘻嘻,我方才還看到他因為著急,差點腳底板打滑摔上一跤呢!娘娘方才定然是也瞧見了,所以才將他畫得這般奇模怪樣,對不對?”
“是極!不愧是咱們永和宮第一聰明伶俐的寶鵲姑娘,喏,這盤金銀夾卷給你吃。”安陵容面上微露一抹寵溺,邊抬手捏了捏她那胖嘟嘟的嫩白臉頰,邊將桌案上的一盤精緻點心遞給她。
“給我的嗎?娘娘?”寶鵲登時心情大悅,正要喜滋滋地抬手去接時,卻忽被一人順手給端了去。
寶鵲抬眸,正要生氣,卻見是葉瀾依,因著葉瀾依威勢極足,是以,寶鵲便是剛被這位姐姐徒手奪去了點心,亦只敢小聲地嘟囔兩句,“瀾依姐姐?你為何……為何搶我東西嘛?”
葉瀾依高冷地覷她一眼,方冷笑道:“怎麼?只許你搶銜蟬奴和妲己的零嘴,便不許旁人搶你的東西了?呵!什麼道理?”說著又漠然掃視了一下自己手裡的點心,才無情向寶鵲下了通牒道,“什麼時候你把偷吃銜蟬奴和妲己的小魚乾給補足了斤兩,我自然將娘娘賞你的這盤點心完璧歸趙。”
聽到她最後的“完璧歸趙”四字,本還想著幫寶鵲打個哈哈的安陵容,登時就閉緊了自己那越發不矜貴的嘴,心中感慨,瀾依如今毫不知情,都能精準地踩到自己從前痛腳,倘若她真把矛頭對準自己,那後果可怎堪設想啊?惹不起,惹不起……
想著,遂忙提筆,佯作專心地繼續添補起自己方才剛出爐的拙作來。
寶鵲忖度著娘娘雖寵愛自己,可葉瀾依脾性怪異,是個連自家娘娘都不肯輕易招惹她生氣的人,是以,也只得偃旗息鼓,窩囊地鼓著腮幫子在心裡哼唧,若非是聽香蘭姐姐說,吃了小魚乾還能漲力氣,誰會閒的沒事去和銜蟬奴、妲己搶吃的嘛?!且滿打滿算,自己也不過才吃了它們兩斤小魚乾啊,如何就被瀾依姐姐追“兇”至娘娘當面了呢?委屈……
待垂眸時,卻見自家娘娘不知何時,又已在宣紙那老大的一片空白處,添了只默默穿草爬行的小金龜,不由歪頭疑惑:“娘娘,小銀什麼時候爬出魚缸了?您看到了怎麼也不說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