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這一去會擁有怎樣的錦繡前程,也知道這一去會面對怎樣的權謀侵軋,哪怕在這個小山村,因先生我也知道天下大勢,這一刻我心裡湧起幾乎被平靜生活埋沒的熱烈鮮活的感情,原來我也是有野心的。
我下意識轉頭看先生,先生明顯發覺了我的情緒變化,神色裡有些欣慰快意,也有些憐憫不捨,我不太明白,卻有種模糊又恐懼的預感:先生會離開我!
我自幼聰明,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麼,沒有娘,我出人頭地有什麼意義?先生不在,我揚名萬里有什麼可歡喜?
知道先生只是隱生去意,我抓著先生死不鬆手:
“我要先生!我不要離開先生!我一直和先生在一起的!”
那個自稱是我父親的男人有些不滿,仍客氣地對先生說:
“小兒多賴先生照顧,既然小兒不捨,還請先生一同上京吧。” 先生也客氣地還禮,從善如流地跟著我們走了。
從上路就開始錦衣玉食,我安之若素,父親對此很滿意,並且迫不及待地考校我的學識。顯然他為我的博學強識極驚訝,知道這些都是先生教我的後,對先生真正恭敬熱切起來。
我猜父親已經認定先生是個隱士高人了,看著他努力試圖拉攏先生的樣子我有些好笑,沒用的父親,那是我先生,他是為了我才上京的。
臨近京城我才發現事情沒有我想的那麼簡單,先生的情緒開始不穩,表面上當然一點看不出來,但我與他朝夕相處,對他的瞭解總是勝過旁人幾分。
他可能的確一輩子都不會主動上京,但只要有一個機會,一個合適的理由,他還是會去。
他在那裡有深刻的過去。
那是我所不知道的先生。
一入王府我的名字飛快地被錄進玉碟,封為世子,緊接著被帶進皇宮面聖,今聖的身體已經很不好了,身邊仍環繞著美人佳釀,他在病床上召見的我,問了我幾個生活學識的問題,我很識趣地表現得聰明又孩子氣,還有對他的畏懼敬仰。
皇上看來還算滿意,末了讓我常進宮陪陪他。
先生上京後,只在第一天獨自出去了一趟,回來就再不見那隻骨灰罐,應是將他妻子葬了,我這才發現我和先生之間從未談到她,哪怕一個字,我想這就和娘去世後,除了畫像那一次我們也從未提起她一樣,那個女子無論好壞,美醜,生前如何,都是屬於先生的,先生把她安放在心裡,無人打擾。
但她畢竟已經死了。
之後先生一直在王府足不出戶,我自然還是整日和先生在一起,恨不得把新屋子都搬到西廂去,但又嫌這些天王府裡太緊張沉悶,纏著先生講京城,先生開始還講幾句,後來見我成天不做正事,挑挑眉把我扔出去,讓我自己去看。
這幾日父親……父王,管束王府嚴得厲害,倒不拘著我,我想賴著先生一起出去,想想還是算了,那就,看看吧。
我沿街而行,邊走邊看,此前我去過的最大的地方不過是鎮上的集市,但上京一路行來大城市也見了不少,眾生百態,其實也都差不多。
走了半響,我找了間酒樓,坐到二樓臨街的一面,靠著欄杆慢慢喝酒,當初先生教我釀酒,我們埋了一罈在竹林,不知現在還在不在?往後可沒有這麼清淨的日子了。
想到這兒我不禁笑了,隨意遊蕩的目光卻正好與剛剛走上樓的一個白衣男子對上。
我收回視線,他卻走了過來:
“這位兄臺,能不能和你搭個桌?”
我抬頭一看,不知不覺已到了響午,酒樓生意很好,桌子都坐滿了,就只有我這一桌空些,我可有可無地點點頭,也叫了飯菜。
同桌而食難免聊上幾句,我察覺到他在引我說話,細細一思量,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