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所有人都聽到了她將褪下來的鐲子放在地上時,玉石與地面發出輕微的敲擊聲。
脫去鐲子之後,她又動作堅定的用微微顫抖的手拔下了髮間的珠釵、頭面。
再摘下了耳垂上瑩潤的珍珠耳環,然後是腰間的玉佩、香囊。
就這樣一點一點,從人人羨豔的程家千金,變成了身上沒有絲毫配飾的農家女兒。
她的動作越來越快,手越來越穩。
前一刻無論如何也擠不出來的眼淚,此刻隨著她脫完釵環起身,也順著臉頰流了下來。
所有人都以為她這是捨不得,是屈辱,只有陳松意自己知道,這是加諸在前世的自己為身上的枷鎖脫去,靈魂復歸自由而留下的暢快之淚。
站在地上,她脫掉了那雙裝點著東珠的鞋子,足下只剩輕薄羅襪。
那瑩潤的珠子如同鏡面,在地上照出少女的身影。
她脫去了釵環,脫掉了身上的綾羅綢緞,只剩下一身素白中衣。
就這樣紅著眼,蒼白著臉,周身再無半點裝飾,站在眾人面前。
所有人都被她的勇氣鎮住,沒人想到她會做到這一步。
在這個時代,一個年輕女子這樣散發,這樣衣衫不整的走出大門,走到大街上去,半點名聲都不剩。
而陳松意脫釵謝環,脫到這樣已經褪無可褪,就算是趙氏也彷彿被堵住了喉嚨,沒什麼可說的。
畢竟就算是犯了錯被髮賣出去的丫鬟,最低限度還有一身整齊的衣裳。
可這些陳松意都不在意。
在死亡面前,她有過更不堪的時候。
一片寂靜中,她唯獨看向面露不忍的程卓之,做戲做全套的對這個養父強撐出了一個笑容。
程卓之耳邊彷彿都能聽見她的聲音,聽見她說這樣的話,父親就不會再為難。
陳松意深吸一口氣,對著廳中眾人道:“從今日起,我不再是程家女。那些鋪子雖掛在我的名下,曾是我來日的嫁妝,但我還沒出嫁,地契還是在中饋裡的。”
“我這便走了,父親珍重。”
說完,她再不停留,轉身就從這個大廳裡走了出去。
陳松意跨出門口的時候,身形搖晃了一下,差點摔倒。
這不是裝出來的,而是這個身體沒有鍛鍊過,弱不禁風,平時就彷彿隨時都要倒下,如今只是跪了片刻,膝蓋就麻木了。
可是當她走了兩步,走出去之後,整個人就暢快了。
她忘了麻木,忘了疼痛,在迴廊下越走越快,漸漸地跑了起來。
程府的下人看著這個身穿中衣、披頭散髮,還沒有穿鞋的人影跑過,完全無法把她跟平日裡端莊賢雅的大小姐聯絡在一起。
因為聽她在奔跑中還洩露出了似哭似笑的聲音,他們更怕她是瘋子,所以沒人敢攔。
大廳裡,程明珠看著陳松意的身影消失在眼前,只感到一股純然的快意充斥在胸膛。
成了,這個眼中釘終於被趕出去了!
從今以後,她就是程家二房唯一的嫡小姐,再沒有人能跟她爭搶。
她正幻想著自己奪了陳松意的院子,待會回去的時候宣佈自己是院子的主人,那些曾經看不起她,還在她背後亂嚼舌根的丫鬟臉上會是什麼表情,就聽見一聲悶響,隨即是父親程卓之帶著慌亂的聲音:“麗娘!”
程明珠後知後覺的回頭,就見到自己的母親倒在了地上,臉色青白,不省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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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松意跑出了廳堂,在這個她已經十分陌生的程府裡,用最快的速度奔跑。
她沒有選擇走正門,而是跑向了下人們經常出入,每日定時有人來送菜送水的後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