腿從樹上垂了下來。
“過來。”
他聲音裡帶著一點微醺,像召喚孩子一樣朝她招手。
陳松意按下了後面的話,順從地上前,仰頭看著坐在樹上的他。
有著地上的雪映照,樹上這個年輕的王者從眉目到髮絲都是清晰的。
他對她展顏,然後從懷中掏出了一個白玉雕成的小獸,從樹上遞給了她。
“給你,從沂州王家抄來的。”
他今天穿的王袍華麗,袖子寬大。
身上繡著四爪金龍,領口跟袖口還帶著金絲編織的暗紋。
他從梅花樹上伸手,寬大的袖子拂過樹幹,帶到了梅花枝。
花枝一顫,上面的積雪就簌簌地落下來。
少女仰著頭,像在一場大雪裡看著年輕的神明。
見到雪落在她的眼睫上,樹上的人想也不想就伸手給她拂去了,笑道:“怎麼不躲。”
然後,才把這個玉雕把件放在了她的掌心裡。
從樹梢上落下來的雪是冰的,他的手卻是暖的。
遞給她的白玉把件因為一直帶在他的身上,也是暖的。
等她接過以後,蕭應離才道,“我給裴植挑了一副棋具,給你挑了這個。”
陳松意這才收回手,垂眼看向手中接到的把件。
只見這是一隻白玉雕成的睚眥,但不兇,還透著幾分可愛。
觸手生溫,不知道這是沾染了樹上的人的溫度,還是它本來就是一塊暖玉。
睚眥,這是她最常用的身份,也是她覺得最像重回此世的自己的生物。
她沒在厲王面前戴上過睚眥的面具。
他怎麼會知道她自命睚眥?
“喜歡嗎?”
見她接了禮物沒有反應,樹上的人又問。
陳松意這才道:“喜歡。”
儘管幾個準王妃人選在裡面,他能看也不看,獨自跑到外面來喝酒賞花。
可他去一趟沂州城,抄沒沂州王氏的寶庫,卻記得給軍師跟她帶禮物。
她說著抬起頭,就要向顯然一直把它帶在身上,才能在這時候拿出來送給她的厲王道謝。
還沒開口,煙花就從厲王身後的那個方向飛起,“咻”的一聲升上天空,在高空中絢爛地綻開。
火樹銀花,頃刻照亮天空。
一朵未落,就又是接二連三的煙花升空,不斷地綻放,將整個皇城都印成了璀璨的顏色。
梅樹的花枝間,光芒如星如雨地照下來。
厲王是揹著光的,她卻迎著。
煙花的光芒照亮了她的臉。
直到此刻,待在樹上的厲王才真正地看清了她。
她穿著男子的官袍,戴著官帽,看上去就是那種俊秀的少年官員。
可是她的眉眼、輪廓,卻是少女的秀致美麗,因為收到了合意的贈禮,眼睛裡都帶著歡喜。
厲王看著她跟裴植、跟其他人收到禮物完全不同的反應,心中奇異地生出了一種頓悟——
她是個姑娘。
煙花還在綻放,梅園裡卻像是很安靜。
靜得讓他聽不見其他聲音。
在過往的二十幾年裡,他看慣了男子,看慣了女子。
對他來說,他們都同屬於人,有些平庸,有些精彩。
精彩的人物能讓他心生讚歎,想要招攬,不拘於性別。
平庸的人則不會叫他的目光停留太久。
她是前者。
在她穿著女裝的時候,厲王經常感覺不到這是個女孩子。
可是當她穿上男裝站在這裡,尤其是此刻,跟他過往認知的男性產生了衝擊性的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