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陳松意跟老胡說了什麼,老胡點了頭,就把抱了滿懷的東西搬回他們租來的那輛馬車上,陳松意則繼續閒逛。
看到這一幕,周氏想道:“買這麼多東西,還讓護衛去把馬車趕過來,應該是準備回村,不是打算離開橋頭鎮。”
她暗自點了點頭,確信沒有再盯梢的必要,才轉身離開。
察覺到那道視線的離去,陳松意的表情絲毫未變,繼續朝著碼頭的方向走去。
橋頭鎮在陳橋縣的中心,這裡的碼頭雖然只是個半碼頭,主要用於南北雜貨小買賣交易,但每日船隻跟人次的吞吐量都不少,過往船舶近百艘,有過半都會在這裡停下。
每年七月農曆十五,有成千上萬的人會從附近的幾個縣聚集過來,參加水府廟會。
——關於水神、水府的傳說多,廟會祭祀活動多,這也是漕幫掌控的地界的一大特色。
今日的碼頭定是沒有廟會的時候熱鬧的,不過因為是上午,所以往來的船隻跟人比那日下午陳松意來送行的時候要密集。
少女行走在人潮當中,觀察著每個人臉上的神態。
芸芸眾生,活在這個世界上,就都有著各自的情緒。
江南富足,加上這三十幾年來漕幫的經營,使得這條運河前所未有的繁榮,這裡的百姓人人身上都帶著一種別處沒有的勁頭。
——這是看得到未來,看得到明天,知道自己的努力能夠換來好生活的人,身上才會有的氣質。
不過在他們當中,也有被生活壓垮的。
碼頭方向,一個少女就失魂落魄地從船上走了下來。
從大半月前父親在碼頭上卸貨,不小心撞到了一個官家子弟,被他的護衛打得只剩一口氣以後,秋桂的日子就一片灰暗。
本來在江邊他們有自己的小漁船,父親還有一把好力氣。
透過了三年考核,正式加入漕幫以後,他總是說他們的日子要變得越來越好了。
也確實如此,成為漕幫弟子以後,他總能在過往的商船上接到一些卸貨的工作,甚至還悄悄為自己攢了一筆嫁妝,就等著哪日女兒出嫁,給她辦場風光的婚事。
可這一切在他受傷的那天戛然而止。
秋桂的天塌了,哪怕把所有的錢都拿出來給父親治傷,也只是杯水車薪。
他們所在的州城,甚至沒有大夫能治好他身上這樣嚴重的多處骨折。
原本像山一樣的父親以後很可能是個廢人,只能在漁船上躺一輩子。
因為可憐他們,負責掌管碼頭的漕幫負責人替他們向總舵上報了她父親的傷情,讓他轉到總舵去,由幫中的大夫進行治療。
把小漁船託付給嬸孃,帶上渾身被布條跟木板包裹,身上的膿液跟藥膏混合發出難聞氣味的父親,少女就收拾好行裝,登上了大船。
臨行前,嬸孃把辛苦攢下來的銀子塞到了她手裡,紅著眼睛叮囑她:“就算轉到了總舵,你爹多半也是治不好了,你在那裡最好快點找戶好人家嫁了,這樣他還有一絲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