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松意抬頭,目光掃過回春堂。
因為下雨,儘管現在是正午,回春堂裡的光線也很昏暗,讓瀰漫著草藥香的空氣流動都慢了幾分。
她想起今日來給客棧裡一行傷寒病員看診的溫大夫,他好像就是在回春堂坐診。
正想著,樓梯上傳來了說話聲跟腳步聲。
儘管這些都被雨聲稀釋了,但她還是才從其中捕捉到了溫大夫的聲音,便朝那個方向看去。
溫大夫正走在一人身邊,低聲同他說話。
陳松意坐在這裡,先看到的是那人的靴子,然後是衣袍下襬,再是腰間玉帶,然後是他的袖子、衣襟……她心中一悸,彷彿受到了命運的召喚,不由自主地站了起來。
她目不轉睛地看著那個方向,直到那個走在溫大夫身邊的人徹底出現在她眼前,驟然點亮了昏暗的大堂。
對方若有所感,眼睛朝著這個方向看了過來。
兩人目光在半空中相觸的瞬間,那白色的雲霧再次轟然一聲籠罩過來,將她眼前的一切掩蓋。
她的耳邊響起了馬蹄聲。
那是無邊的戰場,刀劍廝殺,萬馬奔騰。
雲霧散去,她見到了一人一騎。
騎在馬背上的戰神穿著連面孔都籠罩住的戰甲,手握青龍戟,劃破血色殘陽。
“……松意?”
見她突兀起身,定定地看著樓梯方向,趙山長跟樊教習都有些意外。
任通判與他們一起停下,朝那個方向看去。
等見到從樓梯上下來的人,三人都不由得眼前一亮,心中由衷地生出了讚歎。
趙樊二人在書院多年,見過多少出身世家豪族的子弟。
論近的,前不久才與他們同行過一段的小侯爺就是一等一的天潢貴胄。
然而,就算是他,放在這年輕人面前也都失色了。
兩人不禁猜測起他的身份來,心中更有一份詫異——松意看著他,連叫都叫不醒神,難道是認識他?
可是,這俊美貴重得世間難尋的年輕公子叫她這樣注視,似乎也有些意外。
趙山長跟樊教習不由得又看向陳松意,心中生出了點古怪的感覺——
難道是知好色則慕少艾,叫這一向沉穩的小姑娘也失了分寸,忍不住看他……看得呆了?
秋雨還在下,回春堂中的氣氛有些微妙。
還是溫大夫認出了他們,問:“兩位先生怎麼在這兒?是客棧裡的學生還有不適,還是兩位身體不舒服?”
他說著,目光往旁邊一錯,還認出了與他們同行的任通判,“通判大人?”
空氣裡微妙的遲滯被打破。
蕭應離見到那個望著自己失神的少女眼中重新有了焦距。
她彷彿從迷霧幻境中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剛剛做了什麼,忙垂下了眼睛。
這樣的反應跟方才相比,倒是顯得正常了。
剛才她看自己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座從神壇上活轉,走到面前的神像。
又像在黑暗中無望地追逐太陽的遺族,在以為沒有機會追上之時,卻猝不及防地見到陽光灑在了身上。
這兩種目光在他穿著戰甲的時候時常見到,已經是蕭應離所見的人世間最複雜的感情。
但似乎都不能完全概括她眼中的情緒。
沒有穿上戰甲的他,不應該得到這樣的注視才是。
不管怎樣,他沒在她身上感受到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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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厲王向溫大夫一點頭,帶著兩個親衛離開。
楊副將的身體狀況如此,不好挪動。
儘管溫大夫以針灸給他退了燒,可情況還在反覆,需要暫時留在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