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是問她有什麼建議。
畢竟兩人當中,妹妹才是在京城長大的,她的養父也是文官。
——她既然現在來問自己,應當就是有一些訊息跟見地。
陳松意道:“那我便直說了,當今重用內宦,尤以馬元清最得聖寵,滿朝文武裡除卻少數幾人,無一敢與他們正面相抗衡。
“不說遠,就說這次任欽差南下的樞密使付大人,馬元清能對股肱之臣如付大人下手都還安然無事,只是被降職禁足幾日,便因桓貴妃的幾句話官復原職。
“這是為什麼?因為他有能力,不可替代嗎?並非如此。最主要的原因是他出身微末,與士族無關,為官後在朝中也是獨立一派,不結黨營私,一切都得自君王。”
她這番話,說得與馬元清當初在密室裡對義子說的如出一轍。
只不過點明瞭多一點,他的出身與世家大族無關。
“再說回重用宦官這件事本身,當今並不昏庸。
“實際上在登位之初,他也是雄心萬丈,勵精圖治,想要成為千古明君。
“只不過釋出下去的政令處處受阻,世家大族為了自身利益,處處作梗。
“帝王被困住了雄心,又不能過於激烈反彈,所以才會選擇重用內宦。”
拔高另一股力量,跟朝中的世家大族打擂臺,雖然會揹負荒唐之名,但起碼是有效果的。
現在坐在那個位置上的景帝,過得比十幾年前順心多了。
百年王朝,千年世家。
在科舉制度誕生之前,做官的途徑基本都被世家壟斷,大族幾乎世代公卿,常人難以越過階級晉升。
世家從誕生開始就壟斷了大多數的學識。
這一點,對身為讀書人的陳寄羽來說,體會得比妹妹更清楚。
前朝推行科舉,不過是在他們的壟斷之中開啟了一絲縫隙,而就是這一絲縫隙,他們都不見得能容下。否則,前朝末帝在史書上就不會只見罵名,不見功勳。
歷朝歷代從來繞不開士族與皇權的對抗,就連現在的帝王家也是由世家晉升而來。
景帝太清楚他們對皇權的衝擊跟影響,必然不想放任再有下一個“蕭家”取代他們。
“眼下朝中官員,出身世家大族的實在太多了,透過科舉選拔能臣,當今最想要的就是寒門子弟。恰恰好,哥哥你就是這樣寒門中的寒門。
“試想一下,會試之後你中了進士,入了帝王的眼,殿試之時排在你前面的有世家子弟,有名臣之徒,有勳貴之後——你們十個人當中,今上要點一個狀元,他會不會就點你?”
說到這裡,陳松意忽然頓住了,她想到了謝長卿。
她一直沒有想過跟出生農門的兄長相比,謝長卿輸在了哪裡。
如今她知道了。
原來他就輸在這裡。
她說得直白淺顯,陳寄羽也領悟極快。
甚至此刻再想她先前的行事,都又有了新的意蘊。
他看著自己的妹妹,心中生出了感慨——她真的很強,眼界完全不一樣。
事實上,在陳寄羽看來,說出這些分析的陳松意自己就已經是世家教育的優越體現。
“我希望哥哥明白我的用意,不是刻意欺瞞,只是想將優勢最大化。”她說,“君子自強,不失本色,正是因為家中貧寒,幾乎斷絕求學之路,才成就瞭如今的你。
“繼續保持清貧本色,就是將優勢最大化,哪怕今日在舊都,或來日去了京中被嘲笑也沒事。
“旁人笑得越大聲,帝王就會越喜歡你。”
想要登上歷史舞臺,想要實現抱負,誰的支援最重要?
帝王。
“所以哥哥就這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