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星敏渾身赤裸地躺在地上,有血流進眼裡,他抬手擦了下額角,一陣刺痛。
抬眼時能察覺到四方看向他的目光,各種各樣都有。
他心中充滿了憤怒,憤怒帶來了尷尬和恥辱,以及冒出頭的恨意。
如果他手中有刀,如果他變成厲鬼,定要現在馬上要這裡的人都死!
可惜……
那些哄搶他衣服的人已經拿著換來的肉餅狼吞虎嚥起來,吃飽為大,哪兒管有沒有欺負別人呢。
趙觀雲和曾清山一人一條胳膊,拖著赤條條白晃晃的杜星敏往桌子方向去。
到了地方,兩人鬆開手,看都沒看他一眼,徑直去了放著白饅頭的桌子,拿了今日份的食物後坐在白水河邊沉默地吃起來。
杜星敏蜷縮在地上裝死,他沒有衣服了,他沒有臉面了,他的自尊被人踩在腳下碾壓。
周圍那麼多人,那些搶他衣服的人,那些默然圍觀的人,還有那些可惡的監工、鼓樓上的守衛肆意大聲嘲笑他,明目張膽地對他進行羞辱。
他此時此刻過不去心裡那個坎兒,有些自暴自棄地想,不如餓死算了。
從小到大,他如何受過這樣的欺辱。
殺人不過頭點地,這樣誅心的折磨簡直不把人當人。
杜星敏倒在地上天馬行空地亂想,聽監工們大笑的聲音越來越遠,擰著眉頭視線越過那些吃完東西后就沉默地坐著休息的奴隸人們。
然後,他對上了趙觀雲的眼睛,這雙眼睛不再像在坑洞裡那樣麻木無神,此時像古井般,平靜幽深。
趙觀雲的半邊臉看著很是恐怖,可是他的眼睛很漂亮,狹長上挑。
如果杜星敏在晉陽城認識他,必定會覺得這人出身不凡。
這樣的人,為什麼會變成現在這副模樣?為什麼沒有選擇去死,還要在這裡忍受折磨?
他想想這裡至少有幾千人,監工們卻不超過三百人,人數懸殊,人們卻反抗不得,他心中便打了個冷顫。
如果可以活著,沒有人會選擇去死。
杜星敏苦笑一聲,他難道真想死嗎?
就算遭受如此屈辱,他內心深處難道不是想著忍下吧,忍著出去就可以報仇了。
下定決心要嚥下這口氣,他需要活著,他需要衣服,可是衣服都被搶了,那他也去搶。
可是,他再紈絝,也是在學堂裡受過多年先生的鞭打教育,教養刻在他的骨子裡,束縛著他去主動做傷害他人的事。
杜星敏的心被猶豫和糾結佔滿,最終,他仍舊蜷縮在地上沒有起身。
看臺上的閆水山笑得滿意了,從果盤裡拿了個蘋果,隨手抽出綁在小腿的匕首慢慢地削皮。
一圈接一圈的果皮斷開掉到地上,旁邊伺候的女奴馬上跪行過來,撿起果皮抬起頭眼巴巴地望著。
閆水山用腳踢踢女奴的胳膊,女奴低聲感謝後將蘋果皮往嘴裡塞。
“這小子有幾分骨氣,心裡肯定委屈極了,居然能忍下沒有立刻尋死。”
郝有把視線從撿果皮吃的女奴身上移開,笑著說:“俗話說,好死不如賴活著,小少爺估計怕死的很。”
閆水山認同地點點頭:“你說,這時候,要是有人給他一件衣服,他是不是感激涕零到覺得對方是他再生父母。哼,說不得還得許諾出去後給對方金山銀山,畢竟,杜氏財大氣粗得很。”
郝有揣摩著他的意思,感嘆道:“想必杜少爺的遭遇,狗雜種感同身受。不若把他叫過來,問問他願不願意幫幫杜少爺。他還打了杜少爺兩次,不打不相識,讓兩人交個朋友唄。”
得閆水山同意後,郝有便叫了人傳話下去,把趙觀雲帶上來。
杜星敏正在糾結要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