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天典禮過後三天,諭旨批下,龐書瑞從獄中走出,準備前往流放地嶺南。
百姓們甚至異想天開,猜想他穩坐太傅之位的父親會不會來個“死囚對換”,將龐家獨子換出來改名換姓繼續逍遙於世間。
其實,曾清山也如此想,近來隔三差五來看望他的江顯告訴他,只要永安郡主在,這事就成不了。
這日一大早,不過凌晨時分,流刑犯出發的時刻到了。
這是刻意選的時辰,街上人跡尚稀,不會有圍觀的百姓群嘲或是扔爛菜葉子臭雞蛋的,免得發生意外。
龐書瑞心裡舒服了一些,他同其他流刑犯一樣,由兩個粗野的衙役押解著,踉蹌著往前走。
被關在獄中多日,不管是身體還是心理皆受到了不少折磨,可以稱得上天翻地覆。
但是得了上頭的交代,給他住了單獨牢房,飯菜管飽,甚至沒有收到獄卒們的虐待,所以,他戴著重枷走至南城門時,身體尚算不錯。
冬日晨起濃霧厚重,直到三人走至城門口了,城門上值守的兵將才看見人,將人攔了按照例規進行核查放行。
他們一開始並沒有注意到那頭髮凌亂戴著枷鎖的人犯是誰,後來是負責押送的其中一個衙役在守城門的官兵中遇到了熟人,兩人趁著核驗間隙寒暄了兩句。
那衙役露出一個嘲諷的眼色,聲音沒有壓低,“喏,太傅家的公子,龐衙內呢。這要擱在兩個月前,咱們都不敢抬頭直視他,現在瞅著他,嘖嘖,和咱也沒區別,腰板瘦弱,還沒咱們直呢!”
此言一出,頓時驚起了一小片輕聲喧譁。
這些守門的兵將跟皇城那些宗室重臣們沒有直接接觸的機會,放在平時,龐書瑞這樣的貴公子在他們眼裡簡直是那雲端上的人,羨慕人投生了個好胎。
現在,這雲端貴胄跌入凡世泥沼,正站在自己眼前,這可引起了他們的好奇心。
當值的十幾個人瞬間便都圍了大半過來,有小兵還想仔細瞧瞧龐書瑞的臉,伸手就想將那亂髮扒開。
“幹什麼?就你小子長手了,再手賤剁了!”一個粗啞的聲音響起,聲音的主人快速走了過來,把圍觀的人群推開,“沒見過犯人啊!城門都開了,都給老子滾回該站的地方去!”
“越哥,”那個伸手的小兵拉長了調子喊道,“咱們也是覺得新鮮,看看罷了,又不是要做什麼。再說了,城門剛開,又沒人進出,放鬆下子嘛。”
被叫越哥的男人臉一沉,罵道:“少油腔滑調的,趕緊滾回各自的值上去,再嚷嚷就是叫人家看了笑話,丟了咱們臉!”
雖然越哥只是個看城門的小頭目,這一頓發怒,還是叫眾人熄了火,不敢違逆他,皆乖乖閉了嘴,散開了。
兩個衙役見好戲散場,核驗也結束了,便不再耽誤時辰,推搡著龐書瑞出了城門。
出南城門,是一條垛實了的大道,若放在晴朗的秋日,官道甚是平坦好走。
只這個冬日落雪幾場,雪化成泥,凌晨氣溫低又冰凍,反覆幾次,這條道便不如往日好走。
龐書瑞是官宦子弟,錦衣玉食二十多年,身邊從來是僕從環繞,如今淪為階下囚,千里路遙,可想而知,接下來的日子怕是不好過。
只是這不好過來得太快,他腳力弱,剛走出城門一里地,便被那兩個押解者棍棒加身,嫌他走得慢。
大約走了半個時辰後,霧靄變薄,天色轉亮,他們已走至十里亭。
十里亭專為送行所建,後來,便有一個簡易的茶攤擺起了生意,供來往行人歇腳。
這時節的盛京最是陰冷,特別是清晨時分,那寒意從四面八方圍攏,穿透棉絮侵入人的皮肉直至骨頭,叫做全身冰透了。
茶攤一早就開張了,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