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煜不知道,他越是真心,秦母便越覺無地自容。
她所有的心思,似乎都被這個過分懂事的孩子一眼看穿了,過去的那些疼愛是真的,但如今要他做出犧牲也是真的。
你年紀,還太小了去了南邊,我和你爹孃如何放心?
咱們在金陵的屋子也有很幾房家人,到了那邊,照舊是老婆丫頭伺候著,不需我費一點神,老祖宗何必不放心?
你的課業又怎麼辦?你從來都是郭先生教著的,咱們家也沒特特給你請個西席
老祖宗又說笑了,江南詩畫之地,還怕請不到一個好先生?旁的不論,程家的姑祖父在那裡經營多年,老祖宗只需煩他一煩,我的先生定然就有了。
接下來,無論秦母說什麼,秦煜總能找到理由駁回去,其實秦母心裡也知道,木已成舟,她只是需要一個過程來說服自己,說服自己不是那麼無情。
最後,秦煜輕聲道:我既姓了秦,總要為這個家做點子什麼,老祖宗放心,這一輩子,我的這份情永遠也不會變。
秦母眼中一酸,匆忙背過身去抹掉臉上的淚水,她長嘆一聲,方道:你爹孃若知道了,定要怨我罷了,就三日之後啟程罷。
秦煜點了點頭:那我就先回去收拾了。
其實他也沒什麼好收拾的,他只是希望能在最後這幾天裡,多看一看這個家。
忽聽簾子被人一下掀開,簾外還傳來小丫頭的聲音:奶奶來了!
只見秦燁已如一陣風似的捲進來,面上猶帶怒色:你要回去收拾什麼?你好糊塗啊,瞞著爹孃和我就想走,你把我們當成了什麼?!
秦煜一怔,待看到跟在秦燁後頭的蕊娘,眼圈兒一紅,卻是說不出話來。
蕊娘嘆了口氣,先向秦母道:老祖宗,煜兒年紀還小,做事不周全,方才那些想必都是他說頑話呢。
原來昨日秦煜推說頭疼去睡了後,秦燁卻總覺得有些奇怪。
若說哪裡奇怪,偏又形容不出來,他因此一夜不曾好睡,待今日早上忽的便醒過來
秦煜說自己出去看花了,可如今已是初冬,園子裡又哪來的開得好的花兒可供一看?
因此看花一語必是託詞,他因為有事要瞞著自己,方才胡亂扯了個謊。當下秦燁便忙起身,預備去尋弟弟問個明白,誰知丫頭卻說煜哥兒已往秦母上房去了。
秦燁的心裡愈發有了不祥之感,不及趕往上房,因聽說蕊娘也起身了,便忙把自己的猜測告訴了母親。母子兩個遂一道前來,果然恰聽見秦煜和秦母的對答。秦燁如何沉得住氣?兼之又氣又愧。
所氣者,乃是弟弟瞞著眾人竟要孤身一人去金陵,難道竟將他往日勸他的那些話,將他們一家子都拋諸腦後不成?所愧者,則是他二人朝夕相處,他竟沒有發現弟弟的異常。
一時他不禁怒道:你要犯糊塗,好,我攔不住你,那我跟你一道!
不就是金陵嗎?去了那裡,上無父母管束,下無師長教導,竟不是受苦,是去享福呢!
秦煜此時聽了,也不禁衝口而出:既如此,那你還攔我做什麼?!就讓我去那裡享福不是好得很?
我知道你心裡是如何想我的,你覺得我任性,覺得我冷情,一走了之,沒把你們放在眼裡,你有沒有想過,我在這裡一日,就是一日的靶子,人見了我就會想到那樁醜事,就會笑話秦家,就會說我是個父不詳母通姦的野種!
話音落下,四周一片寂靜,秦煜方才發現,淚水已不知在何時從他眼中滑了下來。
蕊娘走上前去,輕輕將他摟進懷中,他原還想掙一下,卻驚覺自己竟掙不開那雙總是溫柔至極的手。
不是的,蕊娘輕聲道,煜兒的孃親就是我啊。
我知道他抬起頭,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