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梅,”秦霜輕聲道,“你說……我做錯了嗎?”
丹梅抿了抿唇,道:“奴婢說不出來。”
若按大局來看,她做的自然挑不出一分錯處,不過犧牲她的終身,便可保全所有人。
她懼怕的從來都不是自己遭人非議,甚至不僅僅是害怕辜負父母的期許,若她與傅寒江和離,再另嫁傅重洲,那旁人又會怎樣看待這個娶了長嫂的男人?
屆時,傅家、秦家,他們兄弟倆,甚至包括秦霜的姊妹們都要受牽連。眾口鑠金、積毀銷骨,世人不會相信他們在成親之前是以禮相待的,只會有種種不堪的流言湧來,她可以不在乎自己,可她不能不在乎自己的至親,不能不在乎他。
所以,放手是最好的。再濃烈的感情,終有一天也會淡薄,他從前曾發誓終身不娶,如今不也決定成親了嗎?
這樣想著時,秦霜卻感覺不到一絲的寬慰。她不能去想,也不敢去想,或許,她從一開始就是錯的。
“奶奶,”丹梅道,“奴婢不敢妄下斷語,但奴婢從前曾聽人說過,有些事是斷不出來對錯的,端看人想要什么結果。”
秦霜渾身一震,正欲開口,忽聽有人來回:“二爺來了,說是有件要緊的事想求奶奶。”
秦霜不覺心頭一喜,繼而又為這喜意自悔起來。打從那晚起,她便再沒有見過傅重洲,而他或許也不願再看見她了。他們本是年輕叔嫂,若是恪守禮儀,這一輩子都可以不再見面,可午夜夢迴時,便連在她無法自控的夢中,她也會想起他的面容。
頓了頓,秦霜道:“二爺可說過是為了什么事?”
來回話的婆子搖了搖頭,只道不知,秦霜猶在遲疑要不要找個藉口避而不見,丹梅輕聲道:“奶奶……”
她忽然便想起了方才丹梅的那句話,忽然便想起了那封龍鳳書帖,現在或許已經遲了,她本是自作自受,又還有什么後悔的資格?但她忽然想去見見他,至少對他說一句抱歉。
當下秦霜便換了身衣裳,來至正房,簾子方一掀開,瞥見那個挺拔身影時,她竟有一種近鄉情怯之感。傅重洲聽到腳步聲,已經避讓開視線,恭恭敬敬地行了個禮,口中道:
“給嫂嫂請安,特來叨擾嫂嫂,卻是有件事需嫂嫂首肯。”
……他從來沒有,用這般疏離的口吻和她說過話。此時他臉上其實還是帶著笑的,口氣也是既恭敬又親熱,可秦霜知道,一切都變了。
她勉強笑了笑,道:“小叔有何事?”
傅重洲道:“先前嫂嫂為我的事奔波忙碌,多虧了嫂嫂,我方才能得此良緣。嫂嫂既是大媒,自然要重謝,只因如今內宅無人招待,我縱預備酒菜也恐慢待了嫂嫂,只能待我成親後,還請嫂嫂與大哥定要撥冗賞臉。”
聽到此處,秦霜心內已如刀絞的一般,尤其他說到“良緣”二字,唇角的笑容又是那般情真意切,彷彿十分滿足。
只聽他又道:“還有一事,迎親那日,恐客人太多,還請嫂嫂多幫襯些。”
“再者我們奶奶是新婦,又怕內中有些愛頑笑的客人,她臉皮薄掌不住,只能托賴嫂嫂多多照拂,我心中感激不盡。”
之後又說了什么,秦霜已經聽不清了,腦海中彷彿還回蕩著當日他的話,或含笑——
“我喜歡你,心甘情願。你若高興了,肯看我一眼,我自然歡喜,你若不理我,嫌我厭我,但我喜歡你便覺快活,憑是誰也不能管我這顆心。”
或深沉——
“這樣的女子,才是我心心念念之人,若嫂嫂能替我尋來,我立刻娶她為妻。”
“若沒有,我就一生不娶。”
或堅執——
“生不能同衾,那便死同穴……霜兒,我不會……不會再放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