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竹心皺眉凝視著左族老,見他說得唾沫橫飛,那張滿是褶子的臉上帶著一種執拗的神情。
他一再強調,饑荒年搶別人東西吃很正常,這不是歪理邪說麼?
他的聲音像是風中殘燭卻帶著無情的邏輯,令她倍感不適。
她忍無可忍的說道:“老人家,你噼裡啪啦的說那麼多,你見過外面的世界嗎?
你們是不是一直住在這深山老林,你們這裡的後代都是那麼愚昧,就好像猴子剛進化的人。”
“你咋知老夫怎麼沒見過外面的世界?不說以前,我就說近期的親身經歷。
大約半年之前,我和老嚴去涼州城採買村裡的必須品。
最後,我們花十兩銀子才買到一些吃食,吃了一半之後仍感到飢腸轆轆。
但我們還是捨不得吃,省著帶回給孩子們吃,然而當我們走出城門口時,卻被一群難民搶了去。
他們甚至還剝了老嚴的衣服,讓他光著身子走,雖然大夏天,但他還是很難過。
我見老嚴很傷心就幫他也搶了一件衣裳,看著那人絕望的眼神,可為了老嚴我還是搶了那件衣服。
等我們走出好遠,那群婦孺還跪謝我,說我是好人!
他們不但沒有恨我,還對我千恩萬謝,因為我沒把他們煮吃了。
你說我是好人還是壞人?
其實回來以後,我也感到深深的羞愧和不安。
我曾不斷問自己:我的行為是不是強搶?
我也覺得強搶很可恥,可是你遇到那種情況會怎麼做?!”
左族老沒有告訴霍家人的是,他是罪臣的暗衛,不敢在城門口鬧事。
才眼睜睜看著老嚴被人搶還被扒光衣裳,只能等到離城門很遠的地方,他才敢動手搶別人的衣服。
聽著面前老者的話,宋竹心的心中翻湧著一股強烈的反感。
他將道德視為廢紙的觀點,如同鋒利的刀刃,劃過她的靈魂。
但她也不敢輕易評判他是好人還是壞人,因為這老者的眼神很可怕。
宋竹心看著豬圈外面那片荒蕪的田地,灰色的土地似乎也在渴望著雨水的滋潤。
風吹起一陣塵土,空氣中瀰漫著乾燥的氣息,彷彿也在為老者這番言論感到憤怒。
“在那種情況下,左族老做的也沒錯,您自然是好人。”霍子淵討好的說道。
他見左族老用犀利的眼神盯著他妻子,執意要等她回答,他怕她惹怒左族老。
“子淵,你居然說他是好人?”宋竹心的聲音帶著幾分不可思議的憤慨。
嚴天佑不想聽宋竹心發癲,連忙喊道:“左叔,我們可以過秤了。”
“好,霍家誰跟老夫一起看秤?”
“心兒去看。”霍老夫人用鼓勵的眼神看著宋竹心。
“好吧。”宋竹心只能硬著頭皮上前一步,她用習慣了電子秤,哪裡還記得手桿秤。
“這一籮筐九十八斤,霍三少夫人看清楚了?”
“嗯。”
“一共五百六十五斤,你算一下對不對?”左族老過完秤問道。
“總數沒錯。”宋竹心看秤有點陌生,但她口算幾百斤土豆還是不會錯。
“四捨五入就算六百斤,按陸姑娘說的,我們只能放六個人出去,你們商量一下換哪六個人。”
“母親,您說。”宋竹心知道這是得罪人的事情,她不想做主。
“心兒,你現在是霍家當家人,這事你決定吧!”霍老夫人更不想決定。
手心手背都是肉,叫她如何決定放棄誰!
“三嫂,你就快點說,這土豆種子是你的。”霍婉瑜催促一聲,她一刻都不想待在這豬圈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