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9殘痕 三

灰城。

空空蕩蕩的城牆通道上，零零散散的全身防護服士兵宛如一隊隊黑螞蟻，疲憊而緊張的慢慢巡視著。

地上不時能看到一堆堆淡紅色泡沫。

這些泡沫隨處可見，像是被隨意噴灑出來，丟棄在路邊。

泡沫堆有的大有的小，有的直接就是人形。

就像一團團淡紅的增生，生長在整個灰城體表的增生。

張開俊穿戴著防護服，雙目透過護目鏡看著這一幕。

「隔離泡沫的效果怎麼樣？」他問。

「很不錯，能最快速度將一切傳染源隔離，避免絕大部分傳染性黑災的進一步擴張。」身後一個魁梧高大的貼身護衛回答。

「給研究部記一大功。」張開俊淡淡道。「水還能撐多久？」

「大約五天左右，根據工程部的指示，所有水都拿去用於核電機冷卻迴圈，以避免溫度過高能，核反應設施燒燬。」另一人回答。「收集外面冰雪不能延緩麼？」

「很遺憾，數量太少。

「也就是說」張開俊走到城牆邊緣，望著明亮燈光下的灰城。「如果五天內再想不出辦法，我們就要面臨失去能源，失去水，不得不搬遷找水的決定了？」城內已經死了太多人了。

下面的中心廣場上稀稀拉拉坐著一些人，他們都坐在燈光下，坐在散熱冷卻水管邊，裹著厚厚棉被，渾身僵直不動，不知道是死了還是活著。

幾個半大的少年，領著更小的孩子，似乎在到處找親人。

「恐怕是這樣。」屬下回應。「城內還活著的人，只剩下兩千三百多。這還是最近收了不少外面的人進來。但如果沒水，沒人能活得下去。」

「極光城那邊還有很多儲備水，想走的就走吧。」張開俊平靜道。

「物資呢？」

「保留一半，其餘的每人分發一個標準外配單位。」

「是。」

屬下離開了。

張開俊站在原地，站在城牆邊，轉過身，看向城外。

外面黑霧翻滾，沒有星月，沒有遠景，濃濃的黑霧就像一面大牆，擋在整個灰城面前。

寒風呼嘯，忽地一點雪花緩緩飄落，落在他肩上。

「要怎麼樣…才能活著？？」

「要怎麼樣才能活著？？」

他低聲喃喃著，伸出手，輕輕接住一片白雪。「阿俊，快出來玩啊，下雪了！」

城外的黑霧中忽地傳來一個熟悉的女聲。

「我們都在外面等著你，一個人躲在城裡騙自己有什麼用？」

城內只是幻覺，你出來才知道，什麼黑災都是騙人的，根本沒有什麼黑災，你只是產生幻覺了。」一個個熟悉的聲音，不斷從城外傳來，這是隻有張開俊才能聽到的聲音。

每個人在黑霧裡的詭影身上，聽到的聲音都是獨一無二，不會交疊的。這樣的聲音，其他人不會也沒法聽到。

張開俊面色平靜，右手伸進口袋，握住一個堅硬的槍柄。轉身，他往回走去。

正巧一隊巡查人員朝他敬禮，然後擦身而過。嘭。

忽地身後一聲槍響。

張開俊猛地一緊，回身看去。

剛剛經過的那隊巡查人員中，一個女性隊員，正一槍打在自己面門上。防彈頭盔早已被拉開，裡面一片血水糊了一團，什麼也看不見。

她倒在地上，身體不斷抽搐，周圍的隊員急忙將其拖到一邊，每個人的手都在顫抖。是自殺。

張開俊走過去，蹲下身，看著額頭一個碩大彈孔的年輕面孔，默然不語。一旁的隊員取出一個紅色小瓶子，對著還在微微抽搐的屍體一陣噴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