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少恭緩緩從他身後走了出來,道:“魂魄相融是何等妙事,沈公子既然有幸見識這一場面,也當不要肆意妄為才好~”他說著向沈百翎滿頭銀髮和額頭朱紋仔細打量幾眼,略帶訝然地笑道,“倒是從未見過沈公子如此模樣,平日裡分明是個人,現下卻滿身妖氣,世間果真無奇不有……”
沈百翎咬牙不語,只運足妖力衝擊著身上禁錮。歐陽少恭見此道:“勸你不必白費力氣,這捆仙術除非找到解法,否則便是仙神也難以掙脫。”說著不再理會沈百翎,轉身走到紅光之下,也不知施了什麼法術,那一團紅光便忽地沉了下來,將他與劍靈籠罩在了其中。
剎那間無數白光從歐陽少恭胸口飛出,那是被他納入鑄魂石的無數無辜生魂,此刻卻悉數成了他魂魄重合的祭奠。沈百翎想到許多無辜者就此再無輪迴,心中悲憫無盡,大聲道:“歐陽少恭,你痛恨天道毀去太子長琴生生世世,恨自己無法重入輪迴,可你自己所作所為,比之天道猶有過之!”
歐陽少恭回過頭來,目光若火燒灼著沈百翎面龐,沈百翎神情毅然,昂首回望道:“人生在世,有喜有悲,固然悲慟遠多於歡喜,卻也是生者活過的痕跡,你僅為自己求生,卻將千萬人的痕跡生生抹去,他人何其無辜?”
“你不甘永生受苦,要改變命運理所應當,但即便如此也應堂堂正正,可你所作所為,可當得起一句‘無愧於心’?都說琴為世外清韻,太子長琴昔日想必也是位清雅從容的仙人,而你……縱使魂魄恢復如初,卻也不再是太子長琴,只不過是為了苟延殘喘而扭曲了的一抹殘魂罷了!”
歐陽少恭定定看了沈百翎好一會兒,忽地笑了起來,似是讚歎地道:“沈公子,可惜……可惜你終究是我的仇敵,否則……也罷,待我魂魄重合,送你們前往地府黃泉之時,便留你到最後,也算是全了你我之情……”
說話間紅光已吸納了無數生魂,愈發膨脹明亮,漂浮在半空的幾點晶瑩劍魄受其牽引,宛若幾滴剛從葉尖落下的露珠,顫抖著向歐陽少恭靠近。歐陽少恭面上露出隱隱的痛楚,身體也漸漸離地而起,在他胸口,忽地有一點白光閃爍著漸漸清晰,卻與其他生魂不同,並未離開他的身體而去。
那是屬於歐陽少恭……不,太子長琴的另一半魂魄。
眼見著劍魄與歐陽少恭的那一半殘魂即將連為一體,沈百翎焦急萬分,再也顧不得什麼,猛然將全身的真力調動起來,向著禁錮周身的那股力量發出衝擊。恰在此時,一團淡色熒光忽地從右側出現,宛若一隻流鶯,輕輕嫋嫋地飄來,就在那團光即將被紅光吸納的一瞬,歐陽少恭卻彷彿感覺到了什麼,竭力抬起頭,攏袖將那魂魄護在了自己手中。
沈百翎一怔,忽地感到身上禁錮之力有了一絲鬆動,頓時心頭一喜,氣海中妖力與真力幾乎分不出彼此,只交纏著流淌過無數經脈、四肢百骸,化作無形的氣浪向著禁錮在體外的力量發出一輪又一輪衝擊
恍惚間彷彿聽到了什麼碎裂的聲音,沈百翎只覺身子猛然一輕,來不及多想,頓時衝上前一把抓住了歐陽少恭手腕,霎時間無限妖力傾入那一團紅光,傾入到地上的陣法中,將魂魄牽引之力猛然調轉了方向,朝著眼前陡然睜開雙目的少年糾纏了上去。
歐陽少恭猝不及防,雙目猛然大睜。他只覺得一股強大的力量忽然撕扯著胸口,原本已漸漸與體內魂魄相融的劍魄竟被這突如其來的力道生生扯離!他一貫不辨喜怒的臉上終於流露出來自內心深處的驚恐。
難道就這樣……功虧一簣……不!
但那幾點晶瑩的白光終究還是離他而去,連同身體的最後一絲力量一起,漸漸遠去了……
歐陽少恭茫然而又絕望地看著那團白光被沈百翎收入了手心,忽地袖中一動,卻見方才被他護住的那枚生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