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妮把在佳南縣城的經歷一件不落的講給龍五聽。
發現她身份的老康,把她塞進鍋腔子的佟二寶。
想要燃放煙花,暴露交通站的剃頭匠,還有捨身取義的老叫花子。
這些人和春妮交往的時間並不長久,但每個名字都似乎隨著她全身的血液流進了每個細胞。
刻在了她的生命裡。
龍五安靜的聽著,他的心隨著春妮的講述起伏不定。
他完全想不到,春妮竟然做得這麼出色。
尤其當黑背狼狗的爪子搭上她肩膀的時候,她都能克服巨大的恐懼而不跑。
“春妮,你真了不起!”
龍五的誇讚,讓春妮興奮的紅了臉。
就連一向以對人要求嚴格著稱的老康,都有了發展她成為交通員的打算。
老康要是沒有那個意思,絕不會給春妮派任務。
他是個老革命,應該知道,龍五是在迫不得已的情況下,才讓春妮代替他完成任務的。
而老康不存在這種情況。
龍五為春妮感到自豪。
可當春妮把遇到井茉,以及被小雨牽著手,遊蕩了滿屯子的事說出來的時候。
龍五雖然沒有打斷她,但臉上的笑容卻正在一點點的消失不見。
春妮沒有感覺龍五的異樣,依然興奮的講述被井茉帶去王家圍子的事。
她還著重講了龍三少爺假扮清虛道長和王瀚詐死的事情。
春妮越講越興奮,她卻沒發現,一絲極端痛苦的表情,早已經爬上了龍五的眼角眉梢。
這些事情,春妮當時經歷的時候,恐懼難過,忍飢挨餓,幾次生死懸於一線。
可是現在她在龍五面前講起這段經歷的時候,卻是完全不同的另外一種心情。
龍五知道,春妮不知不覺中,心中的熱血已經被點燃。
她現在的樣子就像隊伍裡前一秒還被死人嚇哭,後一秒擦乾眼淚,接著闖進死人堆裡的小護士的神情一個樣。
只是龍五不忍心說,還不得不說。
春妮在接下來的幾年,或者十幾年,或者下半輩子都只能瘋下去了。
為了她自己,她接觸過的聯絡員以及交通站的安全,她只能一直瘋下去了。
直到天下太平的那一天。
這對於一個十幾歲的少女,無疑是殘忍的。
龍五低下頭,不忍心把事情和春妮說清楚。
如果春妮沒有被井茉認出來,漁業屯也沒有人知道春妮是井家店的,是井茉弟弟的童養媳。
如果春妮沒有去過王家圍子,沒有在王瀚上百人的葬禮上露面。
事實還有轉圜的餘地。
這麼多人見過她,這麼多人知道她的身份,和她接觸過和見過她的人,包括聯絡員和交通站,任何一處,任何一人出了事情。
都會牽扯出她來,如果她一直是個瘋子,就沒有問題。
可以當做偶然事件。
要是她只有那一個階段是瘋的,回來以後忽然就全好了。
勢必引起敵人的懷疑。
這不是危言聳聽,敵人的眼線無處不在,只要有一點蛛絲馬跡,就會順藤摸瓜。
這麼大的風險,是不能冒的。
唯一解決的辦法,就是繼續裝瘋,只有春妮一直瘋下去,大夥才會安全。
“春妮,你聽我說!”
興致勃勃的春妮聽見龍五嚴肅,憂傷的語調的時候,明顯一愣。
龍五的表情既憂傷又痛苦,這種表情春妮從來沒有在他的臉上看到過。
哪怕是他傷了腿,從清溝裡爬出來,奄奄一息的時候。
春妮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