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五九年五月一日。
井魁和李豆豆終於修成正果,今天就是他們大喜的日子。
井馥站在人群外面,看著幸福的一對新人。
心裡生起無盡的傷感。
忽然想起了她和陸偉業的婚禮。
雖然沒有這麼熱鬧,但比這要隆重。
井魁和李豆豆是新式的婚禮,兩個人領了結婚證,大家聚在一起,送一些必須的生活用品。
嗑點瓜子熱鬧一陣子就散了。
而井馥的婚禮是中式婚禮,想當年陸家可是請了八臺大轎和嗩吶班子的。
按照陸家順的說法,現在陸家落魄了,今非昔比了,要是放到從前,一定擺他三天流水席。
可現在陸偉業卻已經犧牲幾年了。
井馥默默的退出人群,獨自一人走在大路上。
雖然已經是五月,但北國的春天乍暖還寒。
她努力裹緊身上的衣服,才感覺到一點溫暖。
井馥不知道自己想去哪裡,只是沿著這條街道慢慢的向前走著。
轉業的手續都已經辦完了,歸程已定,車票都買好了。
從十六歲開始當兵,到現在已經十五年了。
井馥經常會想,如果不是因為自己,陸偉業還在家裡當他的少爺,也許會平庸一世,但最起碼能夠活著。
十五年的軍旅生涯,井馥從來沒有後悔過,她不知道陸偉業有沒有後悔過。
井馥漫無目標的向前走著,卻沒有發現,秋生遠遠的跟在她身後。
秋生雖然在井魁的婚禮現場,但屋裡的喜慶氛圍卻一點沒有感染他 。
他看見了井馥眉宇間的憂傷,雖然她一直在笑,但那笑意並不曾到達眼底。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一對新人的身上,對井馥的離去沒有人在意。
秋生從人群中出來,默默的跟在她的身後。
平安已經偷偷的告訴過他,母子兩個的車票是五月三號的。
秋生立刻買了相同車次的火車票。
有時候,他特別恨自己,每次見到井馥的時候,都變成了一個鋸嘴的葫蘆,事先想好的話,一句也說不出來。
在井馥面前,秋生是自卑的,總感覺兩個人還是若干年前的樣子。
一個是靈動可愛的地主家小姐。
一個是穿著露腳趾破鞋,餓著肚子的窮人家孩子。
雖然現在新中國已經成立十年了,每次看到井馥,秋生總是會不自覺的想起彼此的小時候。
那時候,秋生經常蹲在角門外面的樹林裡,偷偷的等著姐姐把吃的給自己帶回去。
有時候就會看見跑出來的井馥。
秋生都會躲起來,不敢讓她看見。
就像現在這樣。
陸偉業的死,讓秋生有了照顧井馥母子的機會,也讓他第一次有了對女人和婚姻的渴望。
秋生自嘲的笑著搖頭,心裡在罵自己沒出息。
鼓了幾次勇氣,想要和井馥說明自己的愛意,但一到她面前,就什麼都不敢說了。
秋生看見井馥拐過兩個街角以後,向著家的方向走去。
他停住腳步,靠在路邊的樹上抽了一支菸。
秋生不記得自己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吸菸的,但肯定是和井馥有關。
……
五月三號下午。
井馥的肩膀上揹著兩個大包袱,壓得她彎了腰。
平安緊緊跟在她後面,一隻手拉住媽媽的衣服下襬。
“平安,拉住媽媽,別被人群擠散了!”
站臺上的人很多,都伸著脖子看著火車即將開來的方向。
井馥一隻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