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門“吱呀”一聲,開了。
腐爛的永生花
奶白色的霧順著門縫鑽進了這座城堡, 隨著來人的腳步一併步入溫暖的大門裡。城堡內很安靜,一點人的聲音都沒有,只有外面的風聲想跟著進來, 嗚嗚的, 像是在哭。
壁爐裡燃著火焰,驅散了些許寒意。
明明是北半球的夏日, 這裡的氣候卻並未因此暖上幾分;來人在門口停了一會兒, 在外面凍僵的手緩慢恢復了知覺,卻始終沒見到這座城堡的主人,彷彿住在這裡的人壓根沒有發覺他的來訪。
於是他攥著手裡的東西,往裡走。他走到城堡的外廳, 往上方看去, 看到一盞落滿了灰塵的吊燈。吊燈是用電的, 但沒開啟。這座城堡裡所有的電燈都沒開。
陳舊的氣息撲面而來, 這裡就像是一座溫暖的墳墓。
但在通往三樓的旋梯上, 他摸到的欄杆都是被擦拭過的,城堡的窗戶也乾乾淨淨。
有人住在這裡。
可就算來人走上四樓、穿過掛滿風景畫的迴廊, 沿著主人前日留下的痕跡繼續往裡走的時候,依舊沒有人來見他。他推開一扇門, 看到灰塵從手電筒的光裡飄落, 這裡或許是某個人的臥室, 但已經太久沒有人居住, 城堡現如今的主人也沒來得及將其重新打掃。
整個城堡空蕩蕩的,彷彿只有靈魂在這裡徘徊低語, 那些不存在的影子在他耳邊輕聲呢喃, 似乎在講述過去的故事。
當,當……
上方的掛鐘響了六下。
城堡很大, 也很空,來人正走在一段走廊裡,從這條走廊的盡頭可以看到窗外的冰海。窗沒關,風從外面吹來,淡藍色的天光將走廊照亮,一對角嘴海雀落在窗邊,聽到人的腳步聲,又急急忙忙飛走了。
來人站在原地停了一會兒。
比起樓下的大廳,這裡已經算得上寒風刺骨,冷到再多待幾分鐘就會成為城堡裡的冰棒,但跳動的心臟給了他熱量,因為他知道自己要找的人就在附近。
他終於找到了書房。
門沒鎖。
來人在門外站了幾秒鐘,終於還是敲了敲門,但裡面沒有回應。於是他推開門,看到拉著窗簾、光線昏暗的書房裡,一幅金髮女性的畫像掛在正對著門的位置,下面是嵌入牆面的木質書架、放滿檔案的書桌和一盞半開的檯燈,角落裡被掩蓋在立式書架後面的床,以及一張柔軟寬大的椅子。
那張椅子上睡著一個銀髮的男人。
窗外的霧氣被風吹動,偶爾有光從晨霧間流淌進來,落到這個人的身上;長長的銀髮垂落在地,比起幾個月前所見的又長了一些。他睡得並不安穩,在睡夢中微微皺眉,興許是做了一場混亂又壓抑的噩夢,可他整個人是很放鬆的,就在晨曦的城堡裡任由風聲肆虐,而陌生人站到了他面前。
來人抬起手中的槍,對準了正在沉睡的人,手指搭在扳機上,卻很久都沒能讓手指跨過那幾毫米的距離。
他握槍的手很穩,只要扣下扳機,就不會出現意外;槍裡並非常規的子彈,而是身在美國的雪莉花了兩個月做出的研究成果,她救不了那個人,但可以殺死他。
對阻止應死者回歸塵世的整件事來說,這或許不過是個開始,但於他們的牽絆和命運而言,一切都將結束。
咔嗒。
預料中的終結一切的槍聲並沒有響起,這把槍在經過雪地、經過寒冷的冰川與晨霧時,終於被挪威的氣候染上了色彩,在來人扣下扳機的時候卡了殼。
來人的心情很平靜,沒有懊惱,也沒有慶幸。他檢查了自己的夥伴,準備再開一槍的時候,那把椅子上傳來了聲音。
“如果你剛才殺了我,就能解決很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