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乘鶴已西去
春草風前綠,桃花雨後紅。
不知不覺寒冷的冬季過去,又是一年三月陽春了。
村口大荔枝樹上,一簇簇細小如豆的花蕾,在嫩枝上鑽出頭來,鵝黃色的小花將樹冠點綴得一片燦爛,蜂蝶飛舞之間,地面上落滿了花雪。
頑皮的貓兒身手敏捷地躥到荔枝樹上,眨眼便爬到了最高的地方,壓彎新抽出來的細嫩枝丫,引得一片沙沙作響。
它抬頭翹望遠方,徜徉在花香四溢的鄉間小道,景美如畫。
「七月!」
「喵?」
「你爬樹上去做什麼?快下來!一天天的不著家!」
「喵……」
「下來!」
又是一聲呵斥,懶了一個冬天的貓兒,這才快速地從荔枝樹上跑下來,不一會兒又不知跑到哪兒去發洩它用不完的精力了。
方為丶采苓丶阿勝三人這會兒正要去上學,已經是三月下旬了,早已開學了一個多月。
明媚的晨光落在三人藍白色的校服上,也落在身旁的大荔枝樹上,春風吹來,枝葉輕輕搖晃,蜂鳴聲之間,飄來陣陣荔枝花香。
「今年的荔枝花開得好多啊,肯定是最豐收的一年了。」
徐采苓感嘆道,忽地小表情有些惆悵。
她低頭看向樹下,那位從自己記事開始,就每天搬著藤椅坐在荔枝樹下乘涼的李太爺已經不在了。
別說采苓了,連方為和阿勝,時常經過村口的時候,也有些不習慣起來。
正是花開正豔的季節,故人卻已乘鶴西去。
李太爺是過完元宵的那晚去世的,離開的很平靜,也沒有折騰家人,一覺一夢便悄然去了,享年剛好百歲。
少年少女們無法想像百歲的時光到底是多長,對於一個平凡的人物而言,又經歷了百年多麼波瀾壯闊的人生。
村裡人都說這是喜喪,只是一時間大家都沒反應過來罷了。
這還是采苓和阿勝記事以來,第一次經歷身邊人的離世,包括如今的方為也是。
要說內心有多麼傷悲也沒有,更多的只是一種絲絲縷縷的遺憾和傷感。
甚至還要推移到很多時日以後,在某天清晨或者傍晚,經過村口的時候發現沒有李太爺,也再也看不到李太爺了,才真正意義上對這件事產生了真實感。
偶爾徐采苓也會發呆,模糊地思考起死亡,那是她曾經從沒有去想過的東西,只可惜正值青春年少,就像這陽春三月開得正盛的花兒不知道會結出什麼樣的果一樣,她也想像不到那會是一種什麼樣的終點。
伴隨了他們整個童年的李太爺的離開,也彷彿預示著少年少女們童年的結束,哪怕采苓在關於死亡的這個話題上沒思考出個所以然來,卻也感覺自己莫名地又成長了不少。
「阿為,你說咱人這一輩子,怎麼過才算是有意義?」
阿勝撓撓頭,同樣罕見地思考起這種,好似壓根不會從他口中問出來的問題。
「那你覺得呢?」方為笑道。
「功成名就?」阿勝說。
「名垂千史?」采苓說。
「功成名就,名垂千史,跟你用喜歡的方式度過一生相比,何足道也?」方為說。
「哈哈,不太懂!」
采苓和阿勝自然是不太懂方為這用了兩世才明悟出來的東西,可以說,這個思維極大的改變了方為的認知,猶記得自己想清楚這件事的時候,那一剎那的感覺很奇妙,思維像是從牢籠裡抽離了出來,跟著地球一起安靜而永恆地旋轉,看遍春花冬雪。
人生最幸運的事,不是覺醒的越早越好,而是在剛剛好的年紀裡,悟到了剛剛好能用的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