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是幾個小柿子。
昨天又被抓了回來,免不了又是地獄難言的折磨。墓么么醒過來的時候,狐平已經不見了。
狐玉琅已然不相信任何人能看住她,於是每天來伺候她的宮女都會不停地換人,大多數時間,根本不允許任何活人接近她。
但不給任何人接近她,狐平被暴怒的他關在殺春池,還要派人來看住她,於是他調了自己貼身的暗衛來頂替狐平。
於是這座華美的、佇立在懸崖之上、上下入地都無法逃脫的牢籠之中,已然除了她,死寂的像是一座只有風會吹過的墳場。
墓么么仍然平靜,身上帶著一層層沉重的鎖鏈,如果狐玉琅不來,她連寢殿都走不出去。沒有門窗玉璧打造的華美宮闕,一層層的軟煙羅在死寂的風裡飛舞,只有一個單薄的影子長長久久地靠在牆上,望著外面曠闊的天空。她的心魂,就好像在這風裡,一起被吹出這座墳墓之外。
忽餘光之外,看到一個侍衛,遠遠地站在殿柱的陰影之中,他的眼神裡帶著不解,帶著好奇。
模糊覺得這個侍衛有些眼熟,好像——第一次入雩芳谷時,見到的那個侍衛,便是他吧?
墓么么想了想。
那天夜裡,狐玉琅又來了,她已經習慣了。可她剛逃跑,他火氣未發洩完,連著幾天將她折磨得瀕死一線。後來,她模模糊糊趴在床上,那侍衛小心翼翼地送來藥膏給宮女時,放了幾顆柿子。
“我剛摘的,應該是甜的。”
“你,是叫景臣嗎。”
“啊娘娘您醒著……啊對不起,娘娘恕罪,我,是的,是的屬下叫景臣。”
……
之後。
“這些天總能見到你。”狐玉琅偶爾心情好的時候,墓么么可以選擇看一些書,練一些字。於是看到那天來送字帖和書的人——
她隨口說道。
那侍衛稍稍一愣,說道,“狐平姐不在的這些日子,都是我來伺候娘娘。”
她本來就是一個喜歡安靜的人,並不與他多說什麼,就開始自己看書,練字。而他作為一個負責看守她的暗衛,唯一的任務便是看好她,不要像狐平姐一樣犯錯讓她逃了。
他盡職盡責,無時無刻地都要監視著她。
她彷彿完全不介意,應該說,她根本不在意。她安靜地,像一個根本不存在與此的人。可太過盡職盡責也不是什麼好事。
狐玉琅來的時候,他也仍在,仍更要在——這是這個侍衛自己想的,他要護衛王爺的安全。
於是他仍然與暗處守著,默默看著,不發一言。
……
後來,是一個飛鳥。
那夜晚,墓么么哭著從噩夢裡驚醒過來,狐玉琅應該是臨時有急事已經離開了,可他留下了貼身的暗衛在山下看守她。可本來應該在山下的暗衛,或許是聽見她的慘叫,不知何時已經在殿外站著了。
她那時快要崩潰了,並沒有注意到他,於是抱著枕頭無聲地哭著。那侍衛就遠遠地站著,不敢發出一絲響動。
他守著她默默哭完。
宮燈未點,遠遠看著,她瘦弱的身體像被大雨摧折的花,瓣都落了,顏色都揉碎了。
她察覺到外面有人,卻並不在意地坐起了身體,看著他看到自己一身傷口時震驚的表情,反而笑了起來。“你的主子就是這樣的人。”
那天夜裡,四下很黑,而宮外的月光似乎總算對她不那麼吝嗇刻薄,灑在她的眼前。她於是也不知為何地,趴在床上,疊起手指,於是牆上有一隻飛鳥的影。
可她身上掛著沉重的鎖鏈,哪怕是個手影,都只能被鎖在這宮牆之上。
她看著那手影,無聲地再次落下眼淚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