宵入夢給她的,並不只是一個簡單的承諾。他要求墓么么在丹宵宮多呆上一個月,在這一個月裡,他對墓么么傾囊相授。他並沒有讓墓么么去核丹師,也不讓她去核奧醫。
終於,一個月的期限到了。
墓么么果然如宵入夢所說,悄無聲息地離開了丹宵宮。
這夜,娥箏陪宵入夢站在山頂。他就連神識也看不到山腳裡悄然離開的那座華麗的涬羊車輦,但是他依然默默地注視著那裡。
娥箏有些心痛,又有些心酸,忍不住說道:“主人既真的如此喜歡她,為何不跟霸相府提親?霸相也一定會同意的。”
“她不會同意。”宵入夢淡淡地說了一句,轉過身來,山風吹的他衣袂翻飛,垂眸裡似隱了幽幽浸墨的千山和萬水,孤渺而出塵。“我已很歡喜,何必強留?”
“她不屬於任何一個人,怎麼會屬於我。”
他撐起一把傘來。
山雨連綿。
他望著遠方,說:“娥箏,縈秋庭關了吧。”
身後的娥箏當頭棒喝,渾身一顫,不可置信地抬起頭來看著宵入夢的背影。“主……主……人您說什麼?”
“你聽到了。”宵入夢信步朝前走著。
“姐妹們最短的晶焱也跟了主人數十年之久,您這樣連一個說法都沒有,她們怎麼能接受得了?!”娥箏有些悽然的朝前踉了兩步,“主人,求求您,不要這麼絕情!”
“絕情?”他腳步微微一頓,側過身來。細雨如絲,他眸裡不知何時已閃出一道紫『色』的細瞳,而在他腳下,則不知何時窸窸窣窣從土裡鑽出一隻模樣奇醜的似蛇非蛇的兇獸來。那兇獸乖巧地沿著他的腿一路朝上攀,最後停留在他的手腕上。他撫『摸』著那兇獸的尖角,清風一樣的氣度裡,卻天然地融入了絲絲血腥的煞意。“你應該說,我對你們太仁慈了。”
他唇角一勾:“我不想去查到底是你們誰和天狐族勾結在了一起,我不去查你們誰在給五徽當後臺,也不想去查到底是誰又私下裡給樞星臺通風報信……不恰恰就因為,我對你們太仁慈了嗎?”
“師父。”他微微一笑,“還是師父覺得,我現在太過仁慈?”
娥箏宛如聽到了晴天霹靂,她愣愣怔怔地僵了許久,似忽然回憶起了什麼可怕的事情,腿一軟,就跪倒了在了地上,連頭也不敢抬起來。
“對不起,對不起主人,請原諒賤奴,賤奴發誓,賤奴絕對沒有做出這樣的事情!”
宵入夢幽幽嘆了口氣,走到她的身邊。
娥箏渾身顫抖著跪著朝前挪了兩步,俯身低下頭來親吻著宵入夢長袍之下的鞋履。“賤奴知錯了,知錯了……”
“乖。”他笑意溫柔,目光繾綣。
可如果墓么么在這裡,一定會發現她從來沒有見過這樣表情的宵入夢——
容姿斐然,眸清笑淺,猶如雨後白蓮。然而此時他靜靜地看著在自己面前如同一隻下賤的母狗一樣跪著的自己的師父……眼角眉梢裡哪有在墓么么眼前時的單純和不識人間煙火。
有的只是,像是沉匿了千年的兇獸一樣的,麻木的嗜血和無情的冷酷。
……
次日。
世間在無縈秋庭七美。
渾身是血的娥箏提著劍跪倒在了宵入夢面前,聲音平靜:“主人,下一個爐鼎窯,請賜名。”
靠坐在一整塊瑄靜枯木雕成的奢華寶座上的宵入夢,臂肘倚在椅臂上以手背輕支在頰側,緩緩睜開了眼,右手裡正捏著一塊血紅的碎肉喂著懷裡的尖角兇獸。
“就叫……望扇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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