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草地上傳來窸窸窣窣的腳步聲,她身上那股讓他沉迷的淡香,已距他身後不過三尺欠一點的距離。
上一次兩人單獨相處時,她距離他是四尺還多。
哈。
“嘖,半個時辰前,染霜公子才剛得了你那般承諾。此般看來,哈……”沒有得到回答,狐玉琅一點也不意外,手指輕抬,又簡單地撫出三四個斷續的琴音來。“你的確未將染霜當成稚子孩童。畢竟稚子孩童,可不會像他這般容易糊弄。”
“我沒那麼多時間聽你這些廢話。”墓么么終於開了口。
狐玉琅右手一拂,自他身旁正好三尺欠一點的位置,出現了一壺酒,一杯盞。“坐下來聊吧。”
墓么么遲疑了一下,緩步走到那個位置,並沒有立即坐下——
“難得隨性。”他忽說了四個字。
她一愣想起來什麼,表情並不是太好,但她的確不能一走了之,只能壓著性子坐了下去。這個位置正好是山坡的頂,山坡下面,能俯瞰到一望無際地的花海。只能說不愧是雩芳谷,萬株連綺甍,處處藏千卷。
“你身後這座山上千畝梨花園剛植不久,還未到花時,等到花時,當能比此時眼前這花海更能入你眼一些。”狐玉琅明明沒有抬頭,甚至都沒有看她一眼,都彷彿知她此時在看什麼在想什麼,輕輕說道。
“你弄這麼多梨花做什麼。”她也不知道為何忽然就想問這個問題。
狐玉琅的指尖若即若離地按著琴絃,稍稍側過臉來看向了她,溫柔的笑音融入在微乎其微的琴聲裡,像泡沫炸開時的一瞬光怪陸離的幻境恍惚。“因……我喜歡。”
“……”
風太喧囂了嗎。
以至於她這一瞬以為她聽到的這句話是被風吹散了,所以未訴盡亦未完。
“關於東瑤山。”反而是狐玉琅突打破了他們此時之間忽然出現的沉默。“我有一計。”
墓么么立時回過神來,忙不自然地把視線收了回來。“你之前問我,能為染霜做到什麼地步,又是什麼意思。”
“因為此計,你定不會喜歡……”狐玉琅頓了一下,忽突兀的換了個話題,“嚐嚐我讓他們新釀的酒,這酒沒之前的那麼烈,但反而口感甘醇。”
“你說清楚。”她說道。
“你先嚐嘗?”他溫和輕笑,沒有絲毫鋒芒,可卻如他素來那般,從不退讓半步。
墓么么提起酒壺,晃了兩下開啟聞了一下冷笑。“怎麼,你下毒了?”
狐玉琅像被故友開了玩笑那樣笑了起來,“聽你最近改口喝茶,茶不離手,頗有當年故人幾分風采。但我反而是覺,那當是無論何人為你斟何種美酒,都好比今日早膳時、也好比你這些時日以來,被迫帶著一張因人而異的面具、對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那表裡不一的寡淡。”
他微微一頓,抬起手指撩起自己額前垂的碎髮,與銀絛一起攏在而後,似束起天際一抹寶光斂與眉眼。“但在我這裡,無論何時,都會有這世間至極的美酒來做配你,配那一分隨性,一分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