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怎的,顧靈生的目光已經移到尹馥的腳上去。
尹馥穿著厚厚的棉鞋,他分明什麼也看不見,可是他就是覺著,棉鞋下的腳趾肯定是用力抓著地、蜷在一起的。
出於一探究竟的心思,顧靈生突然好想把尹馥抱到床上,幫他脫下鞋子,拉過他一定又細又白的腳踝,仔仔細細看個究竟。
“你說話呀。”尹馥又這樣說。
顧靈生抬起眼,他聽見自己問:“吃什麼?”
春天來啦
說要請人吃飯的是尹馥,一路乖乖跟著顧靈生的也是尹馥。
他很少出校吃飯,室友叫過他幾次,他都想著,花了這頓飯錢,奶奶又要多種一盆花、多彎一次佝僂的背,還是搖搖頭拒絕了。所以對學校周邊的餐館,尹馥是不熟稔的。
“這家?”
前面的顧靈生忽然停住腳步,尹馥一個剎車不急,撞進他懷裡。他聞到顧靈生身上的香皂味道,清爽不刺鼻,和他的冷淡形成一種極其不協調的對比,是衝突的、神秘的、美的。
儘管戀戀不捨,尹馥還是從他懷裡跳出來,抬頭。
——老肖燒烤店。
尹馥沒什麼意見。
推開小店的門,熱氣滾滾而來,熱氣之後的,是一聲熟人間的招呼聲。
“哎呀媽這誰呀?小顧!你師父最近——”
“叔,”顧靈生打斷他,“帶了朋友。”
“啊。”老闆歪頭,看見顧靈生後邊的尹馥,不再繼續那句寒暄,問,“那就來個雙人套餐?”
“謝謝叔。”
尹馥因為“朋友”二字在原地愣了很久,回過神來,看到顧靈生就要坐下,尹馥跟上去本想坐他對面。
可顧靈生又忽然瞥過來一眼,而後直起稍稍屈起的膝蓋,往裡走到暖氣片旁邊的那個桌子。
尹馥不知道顧靈生為什麼選擇靠裡的桌子,他懵懂扭頭看了看牆上的鏡子,看見自己凍得通紅的鼻子。
他的心猛烈地撞擊了一下胸膛,不知是因為羞怯自己紅鼻子的窘態,還是因為好像知道了顧靈生選擇靠暖氣片那桌的答案。
尹馥侷促地坐在顧靈生對面,小店的熱氣滾在空氣裡,他的鼻子又紅了,這回不是因為凍的,是因為熱的。
顧靈生不說話,尹馥的手指在桌底下搓老泥一般纏著彼此,半天終於想出一個話茬。
“師父?”他想到方才老闆沒說完說那句話,“你怎麼有師父呀?”
顧靈生喝水的動作頓了一下,尹馥看見他生動的喉結在往上滾的路上忽然停下,一秒後又繼續向上,向下,向上,向下。
桌下,尹馥本焦灼地纏在一起的手指,突然一動不動了。
他的喉結,好好看。
“打工。”顧靈生放下水,簡明扼要道。
“什麼工?我也想……!”尹馥脫口而出,說完又覺得唐突,語無倫次解釋道,“啊,我是說,我想幫家裡分擔一些,我家只有奶奶一個人,我不想她那麼累,一把年紀了還……”
“你父母?”顧靈生打斷他。